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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学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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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肠辘辘(中篇连载之五)

(2010-09-01 09:34:31)
标签:

饥饿

猪蹄壳

文化

分类: 小说

与狗争食

爹发现哥没有到学校去上学,那时候哥已经离开学校五天了。爹叫我去找哥,我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见。爹提着一棵专门用来打牛的鞭子像疯子一样气冲冲地在寨子中窜来窜去,并大声地喊着哥的名字。我一直替哥担心着,爹如果找到哥肯定会用手中的牛鞭狠狠地抽他一顿。

哥不愿去读书,哥说读书太饿,坐在教室里听老师上课时肚子就像猫抓一样难受。哥逃学出来那段时间,山上的杨梅已经红了,哥和几个不愿读书的伙伴一道从学校出来就直接到山上去采摘杨梅,哥把爹用木板给他做成的木箱书包里面的书、本子都统统取出来,放在教室的书桌里,然后背上空空的木箱书包就上了山。哥把采摘到的杨梅装到木箱里,装了满满一箱后就背到三十里路外的集上去卖,卖掉杨梅然后就用所得的钱去吃了两大碗不要粮票的豆粉。哥从此就不再去上学,哥说如果再去上学有一天他会饿死在学校。

爹是在哥从学校逃学一个多星期以后才把他找到,那个时候山上已经没有杨梅可采摘,哥回家来时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但脸上的皮肤却变得红黑红黑的,身体看上去也比从前强壮了许多。哥刚跨进家门,爹顺手就从门背后把早已准备好的鞭子捞出来,手一扬就往哥的身上抽去,鞭子落在哥的身上时我闭上了眼睛。哥一动不动地站着,既不说话也不躲避。爹准备抽第二鞭时奶奶出现了,奶奶夺过爹手里的鞭子,不让爹打哥,并叫妈把哥拉到了一边。

由于奶奶的及时出现,哥哥免遭了一顿暴打,但是爹却不解恨,他经常找机会骂哥,不给哥好脸色看,特别是吃饭时他不是嫌哥拿筷子的姿势不好看,就是嫌哥喝稀饭时喝得太响,影响大家,要不就说哥吃得太多,光会吃不会做事。不久后爹到队上去给哥报了名,让哥成了我们家的半劳力。

爹一直希望我和哥都能够读好书,他说等我们都读好书并长大以后就叫我们去当兵,当兵退伍后就回到家来当干部,当了干部后要用的有用的,要穿的有穿的,要吃的有吃的。特别是吃,那就说不尽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什么时候想吃肉都会有肉吃。可是哥却不听爹的安排,哥打乱了爹的计划,爹就很生气。爹一直不让大姐和二姐读书,尽管大姐和二姐也想去读书,可是爹却从来没有起过这个念头,妈对爹提出来让大姐和二姐也去上学,爹说女娃儿家,长大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人,去上学有什么用。爹的这一句话就把大姐和二姐的上学梦给扼杀了。

哥时常都在怀念去卖杨梅换豆粉吃的那段日子,他说那豆粉里虽然没有肉,但是却放了很多油,吃到嘴里时香喷喷油漉漉的,每次吃完豆粉后他还会用舌头把碗舔得干干净净。哥一边说还一边叭哒着嘴巴,就像真的在吃豆粉,而我则紧盯着哥的嘴巴,使劲地往胃里吞咽着口水。我曾央求爹妈去赶集时也带我去,让我也去吃一次豆粉,但是每次不是妈用巴掌把我赶回来就是爹用声音把我吼回来。哥做了半劳力后,赶集的机会也多了起来,特别是缴公粮的日子,以前都是爹和妈去,从哥回家参加集体劳动后,每次去缴公粮,就是爹和哥一起去了。

上学真的很饿,特别是上到最后那一节课,肚子就会咕噜咕噜地叫,饿得特别难受,有好几次我也想从教室里逃出来,像哥一样到山上去找吃的东西,但是一想到爹那凶狠的目光和那细长细长的抽在身上就会起血印子的细鞭子,心里就感到很害怕。自从哥不读书后,爹对我就特别凶,只要哪个时候看见我不去上学而是在玩,抓住后就是一顿暴打。

好不容易熬到放假,队上的农活也干完了,进入农闲时间后大家就清闲和慵懒了许多,但是我和哥却闲不下来,爹逼着我们去要柴,并规定我们一天要要回三捆柴晚上才能吃饭。我和哥往山上走去的时候哥问我爹像不像地主,我说像,但哥却说不像,哥说地主天天吃肉吃白米饭,而我们爹没有白米饭吃,更没有肉吃,最多只能算是地主家的狗腿子。那个时候我和哥都恨爹。

我和哥在房子背后的山岩上砍一棵有我身子一样粗的青杠树,我在距树不远的地方坐着,看着哥一斧一斧地举起然后又落下,这里离家很近,山下的房屋和活动的人影都清晰可见。从这里看家所在的地方,寨子里参差不齐的十五间房屋就像一个个营养不良的人,矮矮遢遢,灰灰蒙蒙,看上去一点都不起眼。此刻很多人家的房顶上都已经飘起了白烟,那些烟不是从房顶而是从房子的另一侧冒出来,然后才聚拢到房子的上空,形成一股缠绕不散的烟雾。狗的叫声、牛的叫声此起彼伏地在烟雾中回响着,传递着,然后又在山岩上回应着,使寨子里的生命气息听起来是那样的鲜活和明亮。

我听到了猪被宰杀时发出的哀叫声,哥也听到了,他停下斧子往山下望去,然后回过头来对我说,六叔家杀猪了,他要接新娘子了。六叔是我的一个堂叔,我只知道他要在这个冬天结婚,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他结婚的日子。

哥说今早我们可以到六叔家去吃饭,肯定会有猪血肠吃。一听到吃我的肚子就不争气地叫了起来,我对哥说快点砍吧,我们早点过去。哥说现在才杀猪,起码我们把柴要到家他们都还没有整好。嘴上虽然这样说,但是哥还是起劲地挥动手上的斧子,不一会,被砍断的青杠树就慢慢地向下倾斜着身子,然后快速地向山岩下飞去,并传来了落地的轰响声。

到家把肩上的柴一放,我就立即往六叔家跑去,到六叔家时,我看到猪已经被宰杀好,猪肉已经被对开分成两片并排摆放在堂屋中间的八仙桌上。爹和几个人在忙碌地灌血肠,二叔和另外两个人则把猪头和猪腿从猪身上切割下来,然后放在火上去烧。皮肉与火接触后发出的焦糊味从火塘里飘出来,弥漫在整个空气中。

几只狗和几个早到的伙伴围在火塘边,看着大人们在火上烧肉,我也加入到他们中间。大人们先把猪腿拿到火上去烧,过了一会又从火上取出来,放到地上用刀背敲下猪蹄上的蹄壳并向门外丢去,随着丢的动作狗们也轰地散开往门外跑去,去拣拾那些被丢到门外的蹄壳,用嘴衔着然后溜到一边去津津有味地啃吃,有几只狗还为此在门边打了起来。看到狗们在啃蹄壳,并且吃得很投入很陶醉,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诱惑,此时我真想变做一只狗,然后加入到门外的群体中,去抢上一只蹄壳,到一边去大快朵颐。我一边看着狗们的吃相一边大口大口地吞着口水,正在这时有一只蹄壳在刀背的重力作用下滚到了我的脚边,我伸手把它拣起来,但并没有丢到门外去,而是紧紧地抓在手里并向门外走去。

溜出六叔家大门,我找了个背人的地方,迫不及待地把拣到的蹄壳放到了嘴里面。蹄壳太硬,我根本就没有啃下什么东西,更别说品尝肉的味道了。但我还是没有放弃,仍然继续把蹄壳放到嘴里面去啃,边啃边吞口水。让我没想到的是我的一举一动都被来抱柴火去做饭的三婶看在了眼里,三婶骂了一声鬼崽噫,你看你那种样子哟,丢死人啰。三婶的骂声把我吓呆了,她转身走时,我的手上还紧紧地拿着蹄壳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干什么,直到爹出来时我才丢下蹄壳撒腿就跑,但是没跑多远就被爹抓住了,爹的巴掌随之也就狠狠地落到了我的屁股上,身上、脸上。

爹真的生气了,妈赶来带我回家时,我已经哭不出声音了爹都还在那里使劲地揍我,很多人来拉都拉不开。我和妈往家走的时候爹也在后面跟着,一到家爹就从门背后抽出放在那里的鞭子,准备再用鞭子抽我,被妈用身子护住了。妈一边用身子护我一边对爹说,你就只会打人,有本事你让孩子吃饱,让孩子不饿。还打,还打你干脆把我们全家都打死算了,省得大家在这个世上穿也穿不利落,吃也吃不饱。说完妈也跟着我哭了起来。听了妈的这几句话,爹呆了一会,然后扔下鞭子,蹲在一边也呜呜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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