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农历七月十五。在民间，也俗称鬼节，有“七月半，鬼乱窜”的说法。白天，女儿问我这是怎样的节日，我说到烧纸钱、放河灯等习俗，后来也说到了鬼。她很惊恐，说是怕晚上睡不着了。我有点难过，觉得给孩子无惧的童年，不容易。
　　后来看到一篇叫“坟墓边的童年”报道，说的是在浙江台州路桥区城乡结合处半山腰，有一片坟墓区。一些外来务工者因为承受不起市区高昂的房租，就带着他们的孩子常年居住在那里，把坟墓的高墙当成他们遮风挡雨的屏障。慢慢地，连孩子都忘记住在坟墓边的恐惧。
    小时候在乡下，我听过不少鬼故事。那些青面獠牙的鬼脸，从奶奶说的阎王殿、黑树林、墓地坟场等地方走出来，跑到我幼小的内心植入了恐怖，久久难以祛除。长大后我才相信，世上真的没有鬼，讲得人再多，也仍然没有鬼。真正能带来恐惧的，其实是人。即便如此，我想以后都不给女儿讲鬼故事了，让孩子恐惧，是让自己心疼的事。
　　将心比心，我想，将自己孩子童年安放在坟墓边，那些父母内心，会更疼。我不愿夸大坟墓边童年的悲情，事实上，照片上那些孩子在坟墓边，脸上依然露着笑容。中国人性的伟大，或许就在于隐忍。隐忍的最高境界，就是连孩子生活于恐怖地带，都能露着强劲的笑容。至于你能不能从这些笑容里读到更大的悲情，我不确信。但于我来说是相信有的，并不仅仅在于那些孩子，更在于他们背后的生活。
　　坟墓边的童年，就是一杆秤，测量出生活中有太多的不平等。我们成人或许也有被辜负的童年，比如因为贫穷，因为战争，因为天灾。但是，这世间，又有多少父母能接受自己孩子的童年是满腹辛酸和苦涩磨难呢？“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如果你对坟墓边的童年安之若素，那就想想如果将自己孩子置放其中，会不会有锥心的痛。
　　纯真、无忧、甜美、梦幻，当我们为自己孩子描绘这些童年的绚丽多彩时候，在这片大地上的某个角落，还有孩子活在压力、忧郁、痛苦、哭泣之中。 不是吗，那些坟墓边的童年仍将继续。也许在我们看不到的幽暗地带，还有更多灰暗的童年人生，他们世界的光线不是平和的，没有老师温和的眼睛，只有家长苦涩的目光。
　　突然想到西方万圣节夜晚的孩子，他们敲开邻居家们，说着“Trick or Treat？”（不给糖就捣蛋）。真的是非常自由、轻松、活泼、热烈。那些孩子童年叙事，让我这个在中国城市里生活的家长极其艳慕。再想到那些白天跟着父母捡拾废品打工挣钱的孩子，夜晚躺在坟墓旁，不再怕鬼，内心依旧单纯，也不觉得这世界真正可怕的是人，就觉得有一种更大的悲情。
　　忍看坟墓边的童年，不应忍的是成人世界存在的不平等，让孩子的童年也不能无忧无惧，快乐幸福。

单士兵 8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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