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读非马的「角」

简国辉

造 成 之 後

祂 曾 把 玩 终 日 爱 不 忍 释

将 它 抚 摸 得 光 滑 洁 润

晶 莹 夺 目

又 恐 凡 俗 的 手 沾 污 了 它

便 教 挨 近 的 人

时 时 感 到

它 如 矛 的 锋 尖

正 定 定 对 准

他 的 胁 下

非马对自己的诗从来不做提示。他大部分容易「意会」的诗都曾经被广泛且重复讨论，比如，之前介读的两首写秋的诗，其中的秋1，在大陆，台湾，美国和澳洲的华人社区，都受到高度重视──

妻 儿 在 你 头 上 /找 到 一 根 白 发 时/的 惊 呼//竟 带 有 拾 穗 者/ 压 抑 不 住 的 /欢 喜

秋2，就没有那麽幸运了──

什 麽 时 候 起 /眼 前 /竟 是 一 片 模 糊//越 飞 越 高 的 鸟 /发 现 池 塘 里 自 己 的 影 子 /越 小 越 清 晰

这首诗，如果不从「老花眼」去想，就看不出这首诗的好，好在哪儿？我是第一个跳出来替他说出秘密的人。

整首诗从发现老花眼开始，到成熟的喜悦，到从高空俯瞰，了悟自己在宇宙中的渺小，是一首智慧型的诗。

现在要介绍的这首「角」，是一首充满讽刺性的诗，但也是一首被忽略的好诗。

要了解这首诗，要从人称代名词的线索，顺藤摸瓜。

这首诗有3个人称代名词。依序是神格的「祂」，到被造的「它/庙」，到信众的「他」。

诗的开始采拟人法，写人创造神，神对人把祂的居家飞檐设计的犀牛的角，非常满意──终日把玩，擦得发亮；让挨近祂的凡夫俗子，不敢造次！

所以是，人创造神，而神让信众心生敬畏。

这首「角」，写出人与神，既依赖又畏惧的矛盾关系。

非马附言：午休时我经常在我工作的阿冈国家实验室优美的环境里跑步，看到路边的白鹿群，很想去同它们亲近。但它们一见到我停下来，便相率遁入树林。而我也顾虑到它们头顶上的尖角，不敢太过接近。这首诗便是在那种环境下写成的。我一向希望读者凭各自的生活经验与想象，能从我的作品里读出不同的东西来，所以我通常不对我自己的作品多加解释，怕影响或“误导”读者的思路与想象。很高兴看到国辉先生这别有天地的诠释。                     -- 2015年6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