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夜

非马

听一个故事，杀一个妻

杀一个妻，听一个故事

这样的天方夜谭

幼小的我

竟深信不疑

人，总有长大的时候

诵一段经，杀一批异教徒

杀一批异教徒，诵一段经

这样的天方夜谭

现在的我

才深信不疑

人，总有长大的时候

1001 Nights

William Marr

Hear a story, kill a wife

kill a wife, hear a story

this sort of Arabian Nights’ fairy tale

I actually took as gospel truth

when I was little

Sooner or later one grows up

Recite some scripture, kill some infidels

kill some infidels, recite some scripture

this sort of Arabian Nights’ fairy tale

only now do I take

as gospel truth

Sooner or later one grows up

［鉴赏］

相传古代有一位阿拉伯国王，每天迎娶一名少女，晚上听她讲故事，第二天就把她杀死。直到一个善于讲故事的女孩嫁给国王，她晚上给国王讲故事，讲到最精彩的地方时，天正好亮，国王便舍不得杀她。这样的故事，她连续讲了一千零一夜，国王终于感动，决定永不杀她，永不再娶，与她白头偕老。

这就是《一千零一夜》，又名《天方夜谭》。

“听一个故事，杀一个妻；杀一个妻，听一个故事。”诗人利用语言的倒置反复，来极写一千零一夜的故事。“这样的天方夜谭，幼小的我竟深信不疑。”是啊，小时候，读到或听到这样离奇的故事，我们总是信以为真，因为在儿童的世界里，没有谎言。

但是，“人，总有长大的时候。”然后，我们知道，那只是童话而已。

“诵一段经，杀一批异教徒；杀一批异教徒，诵一段经。”语言同样倒置反复，描写血淋淋的现实。“这样的天方夜谭，现在的我才深信不疑。”诵经与杀异教徒，似乎总是相背相离，似乎总是不太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是，“人，总有长大的时候。”然后，我们终于可以撕下“他们”的伪装，将之一眼看穿、看透。

英谚曰：You can fool some of the people all the time, and all of the people some of the time; but you can’t fool all of the people all the time.（你可以永远忽悠一些人，暂时忽悠所有的人，但你不能永远忽悠所有的人。）

因为，“人，总有长大的时候。”

至少，有一些人，会逐渐长大。

从形式上看，诗歌分为四个诗节。但从含义上来讲，实分为两个诗节：“人，总有长大的时候”，反而复之，均可视作其上段的附属；单独成节，无它，只为强调之故。

反复之语，还有“这样的天方夜谭”——“天方夜谭”，已成汉语成语，指虚诞夸饰、荒诞不经的说法或做法。

其它如“一个”、“一段”、“一批”：同中有异，异中有同，具同异修辞格之美。

“幼小的我”对“现在的我”；“竟深信不疑”对“才深信不疑”——都是在重复中变化，在变化中重复。于是，诗歌前后之对比，更加鲜明凸出。

研读英诗，可知在建行结构上，与汉诗相彷相佛；在措词运语上，也是相亲相近。引起注意的，概有四点：

其一，“幼小的我竟深信不疑”对应英文I actually took as gospel truth when I was little. 首先，语序倒置，以符合英文行文之习惯。其次，gospel意为“福音；真理”；gospel truth合用，意为“绝对真理；天经地义的事”——非一般译者可联想而用之。

其二，“现在的我才深信不疑”对应only now do I take as gospel truth. 同样倒装，但需注意动词时态的变化：此处take, 彼处took——前者表示过去，这里表示现在。

其三，“人，总有长大的时候”对应Sooner or later one grows up. 中文在“人”之后，使用了逗号，只为文气；英文若用逗号，则多出于语法之考虑。另外，将“人”译为one, 也是比较好的处理，因one比较泛化；若用people之类，则显得具体，从而不能更好地切合此诗之意。

其四，诗题《一千零一夜》对应英文1001 Nights, 采用阿拉伯数字，简洁明了。

（张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