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析非马诗歌《禁果的滋味》

孙丽娜   宁夏大学 人文学院 07级 现当代文学研究生

《禁果的滋味》是一首别具风格的诗歌，它深刻地阐释了在现代社会复杂的生存空间中人类所面临的精神困境，人类多重欲望与生命个体的多维心理空间的相互碰撞。早在《圣经》中就记录过人类始祖偷食禁果的故事，蛇诱惑夏娃摘取了智慧果，从此以后人类始祖开始了漫长的赎罪过程。这个罪过从此代代相传，叫做“原罪”。凡笃信上帝的人，必须经过洗礼。但是“禁果”最初不代表着邪恶与欲望，它在本初是象征着智慧的果实。后来其内涵逐渐有所演变，“禁果”更多的象征着某种不能逾越的鸿沟。人类受强烈欲望支配而试图去获取的东西称之为“禁果”，其中包括不被道德观念、自然规律或国家法律所允许的事情，也多指在道德范畴容许之外的男女两性关系。非马在《禁果的滋味》之中突破了古老话题中的“禁果”的原意，也未局限于大众对“禁果”意义的浮泛阐释。在这首诗歌中，他用“禁果”两个字，浓缩了人类的诸多欲望，在这首诗歌中可以将“禁果”理解为“金钱”、“权利”、“物质”等等，甚至可以将其同“欲望”这个词语剥离，可以将其理解为与“理想”有关的某种精神境界。“禁果挂得越高/攀摘的手伸得越长。”这句诗本身就可以从正反两个方面去理解，如果从人性卑劣的角度去理解，可以从“贪婪”或“欲求”这个层面来进行阐释。如果从人类追求光明与进步的角度去阐释，则可以从“进取”或“奋斗”这个角度去理解。仅从这一点而言，这首诗歌就扩大了“禁果”这个意象的境界，某一个词语的象征与涵义就是在一位又一位诗人的不断写作中得意拓展的。“禁果”在这里代表着人类生存空间中的一切诱惑（包括物质与精神）以及存在于个体生命灵魂深处的欲望。这些欲望不都是卑污的、隐秘的，其中有一些被法律道德、社会规范所允许，乃至有一部分内容在大众语境中是与光明、进步对等的生命欲求。

“蛇”这一意象在西方常常充当着反面的角色，更多地象征着欲望。在中国的文化传统中人们对“蛇”更多地怀抱敬畏的心情。在中国的传说中龙是一种神奇的动物，后来龙转变为封建帝王的象征，包括现在我们也都自称为龙的传人。在龙的身上，很容易就找到“蛇”的影子，关于龙身体的组成古籍记述其形象多不一，有说龙是蛇脖，也有说龙是蛇尾，也有说龙为蛇身。这些姑且不去考证，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蛇”在我国是被人所敬畏的。不仅如此，我国神话传说中的始祖女娲也是人首蛇身。在《山海经·大荒西经》郭璞注：“女娲，古神女而帝者，人面蛇身，一日中七十变。”后来的传说和文学作品中也常常出现美女蛇的故事，最著名的如《白蛇传》历经各朝演绎而不衰。从古代的传说、戏剧到现代的电视和电影都频频与观众见面。“蛇”这一意象在中西方是所差别的，非马在他的诗歌中没有否认“蛇”象征着欲望，诗中有言“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窝蠢蠢欲动的蛇”。然其也没有认“蛇”为秽物，不然就不会有接下来的“耐心等待/弄蛇人的笛声/悠悠扬起。”在中西方文化共同影响下的诗人对事物的认识是独特的，这些也许作为诗人本身并未意识到，但潜移默化的外在多元的文化氛围确对其造成了不容忽视的影响。他将“蛇”这个意象从人们的常规理解中疏离出来，让其与“接受者”即读者近距离的接触，提出“蛇”存在于每个人心中，给人一种触目惊心，又无所遁逃的阅读体会，达到震撼读者心灵的艺术效果。“蛇”除了作为欲望的象征之外，还象征着人类的挣扎，当欲望活动在人们心灵深处的时候，挣扎也已经开始。“蠢蠢欲动”的过程即为挣扎的时刻，理智与情感、现实与理想强烈碰撞的时刻。这些挣扎不是时时刻刻都在，有外部的诱因也有内部的诱因，但是它们很难消失，周而复始地折磨着人类。

《禁果的滋味》的价值还包括其揭示了一个深刻的道理，那就是欲望与诱惑既是外在世界带给人类的，同时人类自身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外在世界有“禁果”和“蛇”，而人类的心灵深处也同样存在着这些。人类如何才能摆脱世界和人类自身带给自我的桎梏呢，只有真正地摆脱这些,人才能达到自由。诗人在体认外在世界的同时，又将目光转向了人类自身，对人类自身的思考是这首诗的最高价值所在。在现代人的生活中，个体生命人在生存的面前，很少有人能摆脱欲望的支配，绝大多数人在生存问题上都无法超脱。“你弓起背/把自己塑造成/一只鲜艳多汁的苹果/”最初只是仰望“禁果”努力去摘，但有一天要成为众人心中的“禁果”的那一刻则需要自身去匍匐前进，这些都是对生命本身的施压，所以才会有“弓起背”一说。生存、光荣、权利……已将人压迫的面目全非。而这一切远非结束，在欲望的面前没有“到达”的岸。很快新的欲望又产生了，“弄蛇人的笛声”将再次响起，人类将在如此困惑的泥淖中继续挣扎着前行。人类在欲望面前是无力的，人类的理性思维在它的面前常常是一片空白，而人对自由的渴望又决定了人在欲望的面前注定要不断游走、挣扎。那么，人类到底应该如何走出欲望与挣扎的困境呢？这是值得诗人与读者共同深思的问题。

附：非马诗歌《禁果的滋味》

禁果的滋味

禁果挂得越高
攀摘的手伸得越长
每个人心中
都有一窝蠢蠢欲动的蛇

你弓起背
把自己塑造成
一只鲜艳多汁的苹果
高高挂在枝头
耐心等待
弄蛇人的笛声
悠悠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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