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黎:独特的诗歌之路─读非马的诗集《路》
(2009-02-18 05:3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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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黎:独特的诗歌之路─读非马的诗集《路》
去暑来美国之前,北京的青年诗人顾城曾对我说:“芝加哥有一位搞核能的诗人非马,你应该读一读他的作品。” ──“搞核能的诗人”,仅这一独特的词组就足以吸引我的好奇心了。我的诗人朋友们,大都是以全部精力从事诗歌创作,即使不是专业诗人,也是致力於向专业诗人发展,像非马这样以科技研究为职业,而诗歌创作亦搞得颇有声色的人,我的确还是第一次听说。前不久,终於有幸得到了他所惠寄的新诗集《路》。那散发著幽微的墨香之诗行,让我看到了一条独特的诗歌之路。 总是引人 向前 从不自以为是 〈命运交响曲〉一诗: 骄傲的额头 在前门紧闭的 现实的墙上 定音 诗人自己在序中写道:“科技的训练,无可否认地,对我的写作有相当的帮助。如果说我的诗比较冷静,较少激情与滥情,文字与形式也比较简洁,便不得不归功於这些训练。”对於许多诗人与诗论家来说是尖锐对立的诗与科学,在非马那里却得到了和谐与统一,这是颇值得我们思索的。 科学的研究不仅需要简洁,而且需要透过纷纭以外在现象抓住本质,揭示出事物运动的内在规律。读《路》中的诗歌作品,我们不能不发现其与上述情形惊人的相通之处。在〈一千零一夜〉一诗中,诗人写道:幼小的我,曾对“听一个故事,杀一个妻”的“天方夜谭”深信不疑。但“人,总有长大的时候”,现在的我则对“诵一段经,杀一批异教徒/杀一批异教徒,诵一段经”这样的天方夜谭深信不疑。这首小诗,十分巧妙而又相当深刻地揭示出了数千年来,人类在其意识型态领域─乃至今日仍在继续重复著的悲剧。这种不是靠一车兵器,而是以寸铁伤人、一箭中的的诗歌表现方式,确堪称为非马诗歌之一绝。诸如诗集中以〈漂水花〉、〈皱纹〉、〈新年〉等等诗作,也都与〈一千零一夜〉有异曲同工之妙。诗人似乎是在“俯拾即是”地作诗,他诗的灵感大都来自生活的一般表象,又都非无意为之,而是暗示著生活的内在规律,显现著诗人的艺术匠心。 尽管现代不少著名的诗人、艺术家乃至哲学家把现代社会中诗与艺术的衰败归结为科学技术的高度发展,从而将诗歌与科学对立起来,但事实上,诗与科学在其本质上却是相通的,这就是诗与科学都对真与美一往情深,都追求生命最终的充盈与和谐,都企及著冥冥之中的终极与无限。直接击杀人类诗与艺术美好天性的是金钱的崇拜与权力的欲望,是程式化、通用化生产以后现代主义文化,它们不仅是诗与艺术的天敌,也是与人类探索科学的热情相悖逆的。非马相信:文学与科学具有相辅相成之可能;相信“今天的工程师不能再以专心於纯技术上的事务为已足;他必须能面对技术的、经济的、社会的以及政治的种种问题作整体的考虑与处置。”我想,正是出自如此观念非马才有其科研同时吟咏诗的“闲情逸致”,才能在其诗中对台湾、大陆、美国的不同社会现象发表其独特的诗意引伸与审美评价(参见〈芝加哥小夜曲〉、〈越战纪念碑〉、〈狗运〉、〈恶补之后〉、〈染血的手〉等诗)。 读毕这本诗集,我在想,非马所走的这条独特的诗歌之路,使他与现代社会生活有了更广泛与紧密的联系,而《路》中所体现出的他“作为一个现代知识分子”的自我意识,不又是值得所有现代知识分子借鉴与思索的人生之路吗? 一九八七年暑於杜克大学 (《路》,非马著,台北尔雅出版社出版,1986年) 原载:笠诗刊 141期 , 1987.10.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