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差回来，看到一个年轻朋友的留言，说他在加拿大，被一个小姑娘“色诱”了一把，心里很不安宁。我给他的留言回了几句话，并遵嘱把他的那条长长的留言删除了。

    我的答复很简单，告诉他“食色性也”。佛家虽然比孔子“保守”，要求大家戒邪淫，但是并非是让大家彻底戒掉男女关系，所以让他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

    由这一话题，我突然觉得还是要多说几句，因为色这个问题，并非只是对这个年轻朋友是困扰，常人处理不好，都会成为困扰，包括有信仰的人，处理不好更会有深深的罪恶感，从而背上心理包袱。

    记得大约十多年前，一个南方的朋友听我宣扬佛教就说了一句话：“你说的我不反对，但是佛教让人禁欲不人道。”当时我没有反驳，因为的确有些东西我自己也没有真正理清楚，所以无从说服别人。

    今天敢谈色诫问题，到并非我完全理清楚这个问题，只是觉得有点心得。或为谬误，大家且一笑而过。

    大凡正常的人，性欲和食欲一样，不可或缺。所以孔子的话没有错，并且是一句大实话。

    我们先说食，一个普通人，没了食欲，不吃饭的结果就只有一死。所以任何宗教，包括佛教，最多让人不要杀生，不要因口腹之欲而戕害众生而已，绝不会让人戒食。

    色要复杂些，看起来一个人如果完全戒掉色并不会死，但是如果把它无限放大，结果恐怕也和戒食要人命一样可怕：人类灭绝了。我想十年前的朋友“不人道”的诘问应该包含这个意思在里面。

    所以，以食来看色，既然戒食不行，那么为什么要大家完全戒色呢？显然有问题。

    其实，在佛家的色戒问题上，我一直认为可能有两个误区。

    一个是我们误解了佛家的戒律。我曾经在一篇文章中说过，佛教的戒律也是分层次的，对吃如此，对色同样如此。比如对于出家人和在家的居士，包括信众，要求都是不同的。和尚不能做的事情，居士未必不能。比如和尚不能婚配，居士可以。包括得道的大居士，如赵朴初，那也是有太太的。而对于一般信众，要求就更宽泛。所以，常人大可不必因为佛教不让近女色，而对佛教敬而远之。如果佛教真的一视同仁，要求众生和出家人一样不近女色，佛教早灭亡了。

    所以，佛教对居士的五戒中，并没有说戒色，而是戒邪淫。邪就是不正，邪淫就是不正当的性，当戒。因为它容易出问题，不仅害别人也可能害己，甚至害命。比如今天的《新京报》，社会新闻版上有两件命案都和色有关，都是因色而杀人或被杀。因此，不仅宗教信仰，就是任何一个社会的道德规范，也是要大家不能“邪淫”的。

    其二，佛家为啥要戒色。这是个大问题，也是最关键的问题。佛教博大精深，里面绝对有宇宙的最高智慧。但是佛教流传几千年，当中却也有不少东西走了样，或者是我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反正师父就这么要求来着，道理是啥不知道，我也就继续按照这个要求去要求弟子。于是佛教的不少规矩，流传来流传去，原因越来越说不清楚。

    比如，佛家为啥讲过午不食，敬佛为啥要烧香？多数人说不清楚。据说台湾的圣严法师搞清楚了，他考证出来过午不食和烧香的原因。原来佛祖之所以要求过午不食是因为怕晚上去敲门乞食骚扰了施主，而烧香是为了让弟子们听经的时候驱赶蚊蝇。我无法考证圣严法师的说法是否是事实真相，但至少听起来是有道理的，能自圆其说。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过午不食都有缘由，那么色戒一定也有戒的道理。只是圣严法师已经圆寂，没有几个人像他那么严谨，在“所以然”上深究，因此大家就说不清楚。

    而且，据说佛家的不同流派对色戒也是有区别的，比如藏密和汉传的显教就很有差别。我对藏密没有研究，只是听说藏密的一种修行法门讲男女双修，到底是误传还是确有其事，我不敢妄言。不过，从禅宗的一段“烧庐驱僧”的公案，似乎也可以玩味出一些深处的道理。

    这则公案说的是一个老太太搭了一间草庐供养一位禅师。后来老太太要试试这位禅师的功力，便让自己的女儿在禅师身边裸身侍睡。第二天，老太太问女儿夜里的情况，女儿说禅师看了她的身体人像木头一样，豪无反应，碰都没有碰她一下。老太太听了很失望：看来这个禅师没有道行，白供养他这些年。于是一把火烧了草庐，赶走了禅师。这则公案很著名，后来的解释也多如牛毛。但是我觉得其中一定有关于色戒的奥秘。而且，色戒一定不是我们理解的那么简单，否则这禅师不是很合格吗？怎么会遭到驱逐呢？

    根据我这些年的粗浅理解，我认为色戒恐怕也和某种修行的要求有关，比如修炼禅定。其实修禅的前一阶段佛家与外道比如道教或者瑜伽并无区别，都是一种调节身心的方便法门。而这些修炼可能需要身体各种能量的协调和配合，因此需要禁欲。而过了这个阶段，恐怕就未必。或者这一方法之外可能还有相反的方法，否则就不会有藏密的“雌雄双修”以及道家的“房中术”。

    以上都是我的猜想，或许根本就是谬误也未必。但是有一条我觉得一定是合乎佛理的，那就是：佛家认为我们的肉身并不重要，我们的很多烦恼比如生老病死都是这个肉身惹的祸，是受它的拖累，所以绝对不能执著于肉身。

    而色欲是建立在肉身基础上，常人觉得它能带来无限的快乐，而修禅的人哪怕达到初禅境界，可能体验到的快乐都大于性爱。因此色欲的快乐就不那么重要了。

    反过来，常人体验不到禅的快乐，那么通过色欲去体验快乐也就并非是多大的罪过。肉身都不重要，建立在这个基础的对与错还有那么严重吗？

    当然，如果你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那就有问题甚至是大问题了。我们要戒的色，应该是这个色。

    最后想再安慰留言的那位青年，青春年少的你，如果还没有想系统地修炼禅定，那么建立在两情相悦并且不违反社会道德的性，不是罪过，放宽心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