驶向墓地

有坟墓的地方才会有复活，查拉图斯特拉如是唱到

——题记

 

 

你看见陌生的人们为你送葬

陌生的人们为你送葬而行进在冬日将尽的旷野

 

他们打着五颜六色的旗帜

旗帜杂乱无章如同市井的街巷

他们举起色彩斑斓的花环

花环萎缩而又凄凉如雾中的太阳

冬日的旷野怯懦又悲凉

像一个自卑的娘娘

 

你还看见冬季风退到山口张望

看见年迈的河流迟缓地伸向远方

这就是冬日将尽的时刻

你同陌生人一起驶向墓地

驶向墓地并走向荒凉

 

荒凉是凄凄荒草

是昏昏夕阳

是大风吹起的硕大乌邪

 

荒凉还是远古的祖先

是息灭太久的山火

是山火曾唤出的黎明

也是年轻力壮的太阳

 

然而陌生人永远不明真谛

他们为你送葬却装出痛苦欲狂

他们喧嚣又骚动

他们发出种种鸣咽

他们神情虔诚如同祭祀

他们神情庄严如同出征

可他们不明白

在创世的前夜祭祀便不再有意义

在未日将临的黎明

出征更是愚不可及

 

冬日将尽的旷野

陌生人伴你走向墓地

 

你终于看见山岗上一座幽深的洞穴

看见夕阳在它后面步履蹒跚

还有七彩花环分列洞旁

装点如新婚之洞房

你甚至还看见冬季风走下山岗在洞穴旁欢笑

那笑声热情又狰狞如魔鬼般疯狂

 

你呼吸到荒凉的芬芳

听到雄浑的史诗在洞穴深处缓缓流淌

你知道那便是世上最隐秘地方

那里有先哲寻而未得的宝藏

 

那洞穴是一张开启的嘴

你渴望他立刻把你吞噬

吞噬你衰老又陌生的皮囊

连同皮囊一样衰老又陌生的思想

 

在冬日将尽的时刻

陌生人送你走向荒凉

他们唱起古老又忧伤的挽歌

之后他们便在冬日将尽的旷野上四散离去

你目送他们三三两两

疲惫不堪如同羔羊

 

他们没了旗帜没了歌声

他们四散在冬日将尽的旷野

如同古老部落的迁徒

你不知道

不知道他们还能

迁往何方

 

1988年冬作于陕西池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