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左走向右走（节选）

                                                                                       闻   桑

    秀枝伺弄着安西黄牛接到一个电话，说他老头领完款把领款条也拿走了，让她无法下账。那个法律援助中心的女孩声音很亲切，说我不知道您家住在哪里，麻烦您让他赶快把条子给我送来吧。秀枝说他正忙着打工呢，我让他明天给你送去好吗？女孩挺通情达理，说那就明天吧！
　　放下电话，秀枝心里仍在责怪，还没老到那个份儿上呢，怎么领完钱把人家的东西拿走了呀？想了想，她把电话打到了老头所在的锁阳城府邸工地上，说你把从法律援助中心拿走的东西都给我带回来，什么也不许丢，记住没有？老头说你什么意思？未必还怕我去红灯区玩小姐呀！秀枝说，没人跟你废话，叫你拿你就拿回来，一片纸都不能少。
　　说起打工，秀枝是一把辛酸泪。去年冬天祁连山麓滴水成冰，河西走廊进入农闲，她就随老头他们百十号人到城里的一个叫岳家口子花园的建筑工地提灰桶，谁知干到麦收时节，一分钱没拿到还被人家打伤住院。正当她一筹莫展的时候，正是这个如花似玉的女孩提着慰问品来到她的病床前，说她是法律援助中心的，从媒体上了解到她的遭遇，想帮她讨回工钱。当晚一直跟老板磨到半夜，女孩为她要回了1万块的医药费。
　　今天她要老头去领的6000是岳家口子花园欠下的工钱。秀枝的腿脚还没有好利索，跑腿饶舌的事只能交给老头去办。儿子正在省城读大学，毕业了要找工作，还要买房子娶媳妇，当父母的再没能耐也不能干瞪眼吧。
　　傍晚，老头下班回家，把讨回来的工钱呈交秀枝。打开一看，里面果然夹了一张领款条，秀枝又埋怨，说你看看，你还真把人家的东西拿回来了，你不能先看看呀？老头说，你以为打工还像过去在公社上工呀，迟到一分钟都扣钱。领完钱就到上班时间了，我哪还顾得上看。秀枝说，你没工夫看，就得花工夫再跑一趟，明天你务必给人家送回去。
　　法律援助中心都是好人，好人交待的事哪有不办的道理？第二天老头进城打工就顺便把领款条交给了那个女孩。老头出了门，跨上自行车往回跑，刚才怕来不及，连午饭都只吃了一半，赶回去兴许还能划拉几口。
　　有辆乌龟壳抽冷子从背街小巷口窜出来，老头一掐闸，连人带车就重重地摔在路心了。路上乌龟壳不少，嗖嗖地从身边过，步行的人也不少，也都噌噌地往前赶。现在的人多这样，都怕沾包，躲还躲不及呢。老头挣扎着坐起身，捏捏腿，好像没骨折，扶着自行车勉强站起来，右腿却不敢着地，动一动就抽筋刮骨地疼。
　　总算有一辆乌龟壳停在了身旁，下来一个年轻人，好像有点面熟。彼此点点头，他自我介绍说他姓关，就住他们工地旁边的那个岳家口子花园里，接着挺关切地问他怎么了？
　　老头似乎想起了一点什么，说我刚才躲一个乌龟壳，摔了，怕是去不了工地啦。小关说，你这样还去工地干什么，好在我跟你老板是朋友，替你打个招呼请个假，你赶紧找交警呀。老头说，是我自己摔的，人家也没碰着我。小关说，那乌龟壳也有责任，记住车牌号了吗？老头摇摇头说，别惹闲气，怪只怪自己太不中用了。
　　小关把老头扶上乌龟壳，又将自行车放在尾厢里直奔医院。医生做了X光检查，说是右腿韧带扭伤，虽说问题不大，但伤筋动骨一百天，回家躲在床上好好养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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