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肠人在天涯（节选）

                                                                                          柳闻莺

 一

 A市是北方的一座小城，每年总会受到若干场沙尘暴的洗礼。那还是五月十日的傍晚，天气突变，漫天黄沙飞舞。坐在车中的许燕，神情倦怠，一边抱怨着，一边开着车。能见度太低，大多数汽车都打开了车灯。蜗牛一般爬行在飞舞着沙尘的柏油马路上。往日十来分钟的车程，今天倒用了半个小时。
　　每每看到那淡橙色的楼，就如看到了干净温馨的家，看到了挥毫泼墨的老公。有点疲倦，她扶着楼梯扶手慢慢地上楼。有时天气不好，也会影响到人的情绪。她就有点烦累，进门之后她就想好好睡一睡。
　　咔哒她转动钥匙，打开了门。她发现房间里没有灯光。外面风沙大，刚才急匆匆上楼时没注意，这时忽然明白，等待她的是寂冷的房间。奇怪，人呢？她打开了灯，扔了坤包，就拿起手机给老公打电话。电话中传来公式化清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有些诧异，怎么会这样？中午她有事不能回来，还和老公通电话。老公说在家做面条吃呢。老公是专职画家，对艺术如痴如醉，常有惊人之举。她倒也理解，搞艺术的人骨子里就浪漫的，不然她当初怎么会看上他。走进书房，看到老公的东西，凌乱的堆着，似乎有些异样。出什么问题了吗？转身回到客厅，无意中瞥见茶几上有一封信冷冷地孤单躺在那儿。她如坠五里雾中，迅疾地拿起信，内心竟然有一丝恐慌的感觉，双手颤抖。她明显地感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她抽出信胎，只有两张纸，一张留言，一张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
　　许燕：
　　 对不住，我走了，不要找我。
　　 林帅即日
　　她呆住了，好似正行走在长长的黑暗的小巷中，后面忽然窜出一个蒙面人，猛然间给了她一棒似的。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会是这样的结局。百年好合白头到老的祝福就这样彻底地融化在一个看不见的黑洞中，一个茫茫的虚空里。就仿佛一场戏正唱到高潮，忽然主角撂场子不干了，一声不吭走了。留下一个难堪的局面让她来收拾，躲都躲不掉。
　　生活永远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不如意或挫折。八岁丧母，二十四岁父亲又因车祸而离开人世。而今在她二十九岁生日还未过时，老公又这般突然离开。想起过去经历的种种心酸，想到现在面临解体的婚姻，她的脸庞滑下了两行清泪。她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呆住了，一动不动。
　　外面的黄风刮得呼呼响，不多一会儿，茶几上就落了一层薄薄的细细的尘埃，房间里还有一股土腥味儿。她觉得自己好似坐在一艘快要沉没的破船上，孤单，无助，万念俱灰。望着外面昏黄的天，她不由的破口大骂：他妈的，这鬼天气，疯了，都疯了。
　　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遭透了。这不像往日她做事的风格。
　　上楼时本想好好睡一睡，此刻，却是丝毫没了睡意。有泪滴在那张离婚协议书上，把那个醒目的离字洇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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