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一连几天，老匪都心神不定的，他知道是因为杨舒。但是，他一直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给她去个电话，或者短消息，居然忐忑不安的，这个时候，他才知道，所谓双鱼座的人缺乏侵略性，原来是那么的真真切切。

 

他依然记得杨舒走进餐厅的那一瞬间，那是一瞬间的摄人心魄，老匪很久没有这样的心跳。她跟在同事的身后走进包间，也许是同事的身材太伟岸，也许是她太小巧，像一朵小花，骤然开放的。同事先进来了，转身将她招呼过来，给老匪和政法部那兄弟做了介绍，她嫣然一笑——对，就是嫣然一笑，这个词语早已经用滥了，可老匪觉得用在这里最合适——摘下的警帽，俏丽短发也飞扬起来。

 

老匪是主人，杨舒是主宾，公安朋友安排两人挨座坐了。老匪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害羞，居然几次低下头，看着脚尖。其实，他是在看杨舒的脚尖，因为坐在椅子上，她本来合身的警裤像七分裤一样，细跟的高跟鞋上露出一截短丝袜。

 

他没敢向公安的朋友打听杨舒的个人状况，通常，他都觉得这些事情，应该自己去解决。但是，几天来，他不时地掏出手机，翻开着那个他几乎是强迫别人留下的电话号码，却始终没有摁下通话键。

 

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很自卑，是因为那一段婚史吗？他觉得不是，那段婚姻对他的影响，只是将他由一个少不更事的男孩变成了男人。是因为自己的确算不上一个帅哥吗？他觉得也不是，他一直坚信男人凭借的是实力，而不是形象而厮混。实际上，这些都可能是原因，是他成天大大咧咧自以为是，内心却畏惧着与女孩们相处的原因。所以他一直压迫着自己，压迫自己对异性的冲动，但这回他完蛋了。“我真的完蛋了！”在翻看那个电话号码时，他不断对自己说。

 

他不由自主地将汽车开到巡警大队的门口，停在街对面，熄了火，点上香烟，看着里面进出的人们。可能是想制造一次邂逅，假装的漫不经心的邂逅，但他却一直没有看见过她，似乎这里就不曾存在过这个女孩似的。他知道自己又犯傻了，巡警怎么可能成天蹲在办公室里面呢，可是每一辆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却的警车里面，好像也没有这个女孩。

 

烟盒空了，老匪打开车门，准备将装满烟头的烟灰缸倒掉。街边那个垃圾桶肯定不是杨舒发现他的地方，走到垃圾桶边上的时候，他还是笑了。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他打算离开了，这样躲在公安局街对面，别让警惕性很高的警察叔叔们，当成坏蛋给逮了进去，那还不闹成大笑话。

 

走回汽车边上，他想起还要买香烟，只有巡警大队门前有一个干杂店。小干杂店没有他一直习惯抽的万宝路，正在犹豫的时候，他感觉身后有眼睛看着他，这种预感对极了，一转身，是杨舒和一个女孩挽着手！

 

“是你呀！买香烟？”老匪怔在那里，还没想好怎样打招呼，杨舒笑盈盈的，先开口了。

 

“是呀！开车路过，正好没香烟了。”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呀，老匪心里很是欢畅，“下班了吗？”

 

杨舒点点头，她和她身边的女孩都是一身便装，那女孩也笑着朝老匪点头示意。他赶紧随便问干杂店老板要了一包香烟，对杨舒说：“怎么样，没还吃饭吧，我请二位赏个光如何？”

 

“今天还是算了吧，我们和朋友约好了的，改天再说，好吗？”杨舒还是那副安安静静的神态，便装的她少了一份妩媚，更多了一份恬静。

 

“我怎么会将她的警装形象想像为妩媚呢？”老匪心里这样问自己，但他嘴上却说脱口而出：“遗憾呀，我等了半天！”

 

“啥，你等了半天？”这下轮到杨舒怔在那里，身边的女孩一下子笑了，偷眼看了老匪一眼，又笑嘻嘻看着杨舒。

 

“呃……”老匪又傻了，手里死死攥住那包香烟，像要把香烟拧出水一般，说不出话来。

 

看着两人都瓜兮兮的样子，女伴拉了杨舒一下，说：“美女，人家等了你半天啦！我先过去吧，你和人家说说话再过来。”

 

老匪感恩涕零般地看了女孩一眼，鼻子都要发酸了，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是在偷窥时被人活捉了，手足无措。“那好吧！”杨舒却像找到一个台阶下来，很轻松地对女伴说道，“你先过去吧，我和朋友说说话，就过来，你们先吃着吧。”

 

女伴朝老匪扬扬手，转身快步走了。“匪老师？是匪老师吧，你找我吗？” ，杨舒歪着头问老匪，歪着头，又是歪着头，老匪心里直叫糟糕，这可不要了他的命！

 

“我就是想请你吃饭。”老匪说着，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巡警大队门口等到了杨舒，会说些什么，他是没有准备台词的。

 

“来个电话不就行了？”杨舒说。

 

“是啊，是啊，这不顺路就过来了。”老匪说。

 

“那怎么办，和我们一起去吃饭，还是改天？”杨舒问老匪。

 

老匪却犯愁了，他不知道杨舒与什么人一起吃饭，也许过去了会有一些想不到的尴尬，但是如果不去，这一改天，就不知道改到什么日子。都相思成灾了，见了面却变得异常笨拙，他这个时候完全觉得自己的脑花太少，根本不够用。

 

“那么……能不能等你们吃完饭，我们找一个地方，坐一下？”老匪小心翼翼地问。

 

杨舒没有回答，沉呤着。

 

“好吗？”老匪话既出口，就大有泛滥之势，这就是他的德性，不捅破那层薄纸，根本就不该拥有“老匪”这个名头。

 

“好吧，到时，你会在哪里呢？”杨舒没有拒绝，但她说，“我们有同事立功了，大家聚餐，可能要闹一阵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没关系，你去吧，完了给我电话就好啦！”老匪欣喜若狂，他没想到，完全用不着他使用太多的脑花，杨舒是如此的落落大方。

 

老匪差不多忘了给杨舒告别，有点雀跃的样子朝汽车走去，“喂！”杨舒叫住了他。

 

“啊？”他猛然发现自己的失态，赶紧停下脚步。

 

“你不会就叫什么‘老匪’吧，匪老师？”杨舒歪着头，样子很调皮。

 

天呀！又是歪着脑袋！老匪就要醉倒了，但这时他已经不再忐忑不安，他说：“等会告诉你，好吗？”

 

杨舒笑了，摆摆手，飘逸而去。老匪回到汽车上，他完全进去了恋爱状态，他就是这个这样的人，大多数时间都在玩世不恭，但是每一次进入恋爱状态，非常的快，非常的泛滥，完全忘乎所以。

 

天色已经黑尽，他全无饥饿的感觉，拿出电话，给江晓奇打了一个，让他帮着安排记者的稿件，再给值班的责任编辑去了一个电话，撒了一个谎。然后，从汽车后备箱里拿出电脑，坐在驾驶席上，他觉得有好多话想说，需要要梳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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