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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刚半扶着文静,拉开一辆出租的车门,轻轻将她放在后座上,自己也弯腰钻了进去。程刚是一个情种,他自己丝毫不否认这一点,也是他的所有朋友的共识。如果可能,从16岁到60岁的女人,他都可能爱上,并死去活来。比如此刻,半睡在他臂弯里的这个娇小玲珑的女人,醉中的神态,令他无比爱怜。
从安顺廊桥两侧,直到九眼桥西岸,夜色撩人,这是成都这两年新兴的一个夜场大本营,带着庭院的小酒吧和格林威治广场下面的多个大型慢摇吧,让这里的夜晚比白天更加喧嚣,每天都是如此。但这里是一个文化冲突区,出租车沿着府南河行驶,穿过九眼桥,刚刚的热闹非凡,却戛然而止,静谧得有些出人意料。这是望江楼公园和四川大学之间的林荫小道,望江楼因有“薛涛井”而闻名,本来望江楼与川大是一体的,后来修建了这条河边小径之后,便把薛涛井和薛涛墓分开,一想到薛涛,程刚心里又唏嘘起来,“我要是生在唐代,会不会也沉迷于这个风华绝代又命运多舛的女人呢?”
道路两边的树荫下,流动着一些身影,事实上,从九眼桥的桥洞下面,甩开酒吧街的炫彩之后,这些身影就出现了。如果路上驶过的汽车就靠边停下的意图,这些身影会悄然无声地飘过来。落下车窗,可能看见一张或几张女人的脸,不做声看着你。只需要向这些画得近乎苍白的脸做出一个上车的意图,她们便会以同样悄然无声的动作,飘进车厢,伴着强烈的劣质香水味。
这是九眼桥一带著名的“流莺”。程刚一直在想,这条河道边上,很久以来都是“流莺漂荡复参差,渡陌临流不自持”,是不是薛涛遗风呢?但薛涛虽然身为艺伎,却分明更是一个才女,尽管薛涛寓所前的几株枇杷树,让妓院有了“枇杷巷”的别称,可怎是这班操持皮肉生意的流莺可以相提并论的。程刚觉得自己有些想不通成都,但他怪罪成都的闲散,与薛涛有关。他甚至认为自己成为一个情种,也是因为吃多了薛涛的开水白菜,至情至味。
怀古悲今让程刚心旌荡漾起来,不能自已,不由得轻轻摸裟着斜靠在身边的王文静。可能是被这种爱抚催化,文静的嘴巴开始微微启阖。程刚看着怀里的文静,车窗外掠过的路灯照射下,脸上的肌肤凝脂般白嫩,似吹弹可破,心一动,低下头来,想要亲吻那两片薄薄的樱唇。不想文静“嗯”了一声,将头埋进程刚的怀抱,程刚笑笑,强压欲望,抱紧了怀中的女人。
出租车驶上了二环路,街景变得更加暗淡。“先生,到哪儿呢?”司机打破了沉静,上车的时候,程刚只对司机说了声“走吧”,司机也乐得拉着这样的男女在路上兜风。程刚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在成都他已经没有了固定的寓所,当年攒下的几套住宅,离婚的时候,全部给了前妻,除了觉得心中隐隐对前期的一点愧疚之外,程刚原来公司的银行负债状态,是不允许他拥有固定资产和银行存款的,当然不包括隐蔽的。“这样吧,师傅,附近哪里有比较好一点的商务酒店,就到哪里吧。”
汽车在川大西门外一家商务酒店前停下,文静已经睡着了,拍了拍,也没有任何反应,程刚干脆将她抱了下来。文静还是没有反应,程刚只好抱住她走进酒店的大堂,放在沙发上。看见一个男人抱住一个女人进来,总台服务员居然也没有任何反应,这种场面,在深夜的成都,可能的确见得太多。
领了房卡,还是只有抱着文静,挤进电梯。文静鼻孔里发出了一点声响,程刚以为她醒了,这个时候,既抱着一个沉沉的身子,臂弯实在受不了,可他有点担心文静真的在这个时候醒过来,虽然接触时间很短,他感觉得到,这个女人会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比如,她突然看见自己和一个并不熟悉的男人,在一部狭小的电梯里亲密相拥,可能会飞快逃离。
文静没有醒来,她梦见自己躺在花丛之中,不是鲜花,是一片干燥的花瓣,堆得很深,很温暖。奇怪的是,有人从这堆干花中向她游了过来,是一个男人,她无法确认,这个男人究竟是谁,但她也张开手臂,朝这个男人游过去。
“你要喝水吗?”男人这样问她,她说:“你怎么知道我口渴,我很口渴,我的喉咙里已经冒出火苗了。”
唇上有湿漉漉的感觉了,但文静还是感到口渴,她不知道她在吸吮着什么东西,好像是甜丝丝,又像是咸咸的。可是,她觉得自己太渴了,这一点甜或咸的滋味,丝毫不能满足脱水一般的身体。
而那个湿漉漉的东西却离她越来越远,她拼命在干花堆中游着,但游了半天,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离开原地。她绝望地停了下来,浑身却愈发地燥热,想解开身上的衣服,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穿。她害羞极了,转身想逃离这堆干花,但还是无法离开原地。那个男人又游了过来,她要男人脱下衣服,想遮住自己光光的身子。
但是,男人也赤裸着身体。她只能看到这个身体,却看不清男人的脸……
醒过来的时候,文静很吃惊看着这个陌生的房间。发了一阵愣后,她看出来这是一间酒店的房间,但是她实在记不起自己是怎样走进这个房间的。掀开被子,看到自己什么都没有穿,衣服和鞋子胡乱地甩在地上。盥洗间有洗漱的声音,文静拼命想回忆起来,自己究竟是与谁走进这个房间的,她只有一点依稀的记忆与程刚上了一辆出租车。
程刚走出盥洗间的时候,文静已经穿好了衣服,抱腿坐在床上。看见程刚出来,程刚尴尬地笑笑:“昨晚你喝得太多了。”文静很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说:“是的,我喝多了。”
程刚走过去,坐在床边,抱着文静的肩膀,却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了。文静抬眼看着他,“你不要有负担!”她都没有想到自己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昨天上午我离婚了,我没有出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