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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报社是高离婚率人群集中的地方,王文静刚到报社时,就听到了这么一个说法,好像就是那次老匪喝醉了,在报社阅览室对她胡说八道那一回。老匪说,报社的人大多数都是在披星戴月地工作,下班的时候,不是月上枝头,而是已经日出东山了,“有一回我下班在外面打车,出租司机一见我没精打采的样子,又是凌晨两点半,便问我:‘师兄,才打完麻将呀?’我简直哭笑不得,说自己是刚刚下班,司机居然笑了。”老匪说,“在出租车司机眼中看来,这个时间会有什么人下班呢,恐怕除了歌舞厅的小姐们,就是我们了吧。”
“你说,像我们这样在外面像小姐一样工作的人,回到家里去,怎样对老婆实施人文关怀呀,不离婚才怪。”醉醺醺的老匪大咧咧地说的这通怪论,文静当初完全是不以为然。眼下,却没有想到很快就轮到了自己,而且是来势如山倒。
只是要了女儿的抚养权,文静带着孩子从与李菊同居的那套房子搬了出来,在父母住家的附近,租了一间小户型的公寓,母女两人就算安顿下来了。这个时候李菊才开始后悔了,背着文静,他将这几年的积蓄用女儿的名义存了,交给了文静的父母,“我等着文静回心转意。”他对文静的父母说,然后就失去了音讯。
文静重新开始了单身生活,只不过上一次单身的时候,还是一个大学的豆蔻女生,现在已经是带着一个孩子的少妇了。与南羿在丹巴那一夜的风流韵事,事后的记忆她不是十分的清楚,她知道这可能是对李菊“做了初一”的报复,只是没有想到是与一个熟悉的男同事做了这件“十五的事”,内心很是惊讶。
与她一样惊讶的还有苏苏,她惊讶的不是因为南羿,按照她对南羿的了解,文静这样的美貌熟女躺在他身边,他无论如何是做不了柳下惠的。“我以为你和老匪之间,这次在丹巴会有什么事发生呢?”苏苏这样对王文静说过。
因为曾经在“丹大”有过一夜的屈膝谈心,在报社里没有几个朋友的文静,将苏苏当成了知己,像抓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陪我去喝酒吧,”从民政局出来,文静就拨通了苏苏的电话,“我离婚了!”如果只是那天晚上与文静谈心之后,得知她老公的出轨,苏苏是可以理解这个有洁癖的女人的。但是,又目睹了文静与南羿那一幕纵情之后,苏苏却生怕执着的她对南羿生出什么想法来。
下了个早班,晚上十来点钟,苏苏和文静来到安顺廊桥下。这是新建起来的一条川西民居风格的河边小街,流经成都市区的府河和南河在这里合流,杜工部描写的“门泊东吴万里船”那条河,就是从这里流出成都,汇入岷江。不过,现在东吴的船肯定是驶不到这里了,散落在这条河边的,是一间一间的小酒吧。
那个叫做“井介”的酒吧,其实是一个三合院,推倒这里原来的棚户之后,重新修建起来的穿斗结构木屋。院子中间有一个看似水井,但被一块大石板掩盖起来的围栏,边上是一株芭蕉,四季都泛着黄绿的色彩。坐在院子中间,顺着廊桥剪影望过去,是正在建设的香格里拉酒店的双子塔楼。成都这座城市,遍地都是仿古的玩意,旧的安顺桥在1981年那场洪水中被冲毁了,不过在这样的夜色下,倒也分辨不出廊桥和三合院的年份,与双子塔交汇在一起,竟也有几分时光错乱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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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美女在院子中间找了一个位子坐下,四周都是欢愉的红男绿女,“刚来成都的时候,我真得觉得不可意思,成都人不分昼夜地玩耍,他们哪里来那么多的时间,那么多的钞票?”苏苏环顾着周围喧闹的人群,笑着对王文静说,“你看他们多高兴呀!”
“什么酒能够喝醉?”文静似乎没有听见苏苏的话,神情黯淡。苏苏明白文静现在的心情,不可能几句话就可以转变,暂时摆脱痛苦的办法,还只有喝酒。喝醉了,陪她哭,陪她笑。“什么酒都可以喝醉呀。”苏苏刻意保持着脸上的微笑,“不过,喝啤酒容易长胖哟,咱们喝黄酒吧,加点杨梅温热,青梅煮酒论英雄呀。”
点了会稽山花雕,苏苏熟练地烫起酒来,引来众多酒客侧目。文静目不转睛地看着苏苏用一只铜壶盛了滚烫的开水,将瓶中的酒倒入一只小铜杯,然后放进冒着热气的铜壶里。过一会,再将铜杯提起,倒入陶碗,加上两颗杨梅。“你好能干呀!”文静感慨起来。
苏苏噗嗤笑了,递了一碗酒给文静,说:“这有什么能干的,看一次就会了。”
“唉!”文静叹了一口气,“我是说,你什么时候,都能保持这种乐观,多好呀!我就是唧唧歪歪的小女人。”
“小女人才好呢!其实我也是小女人,只不过,过去我心里不舒服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人可以倾诉呀。”
两个美女有一句没一句聊着,一瓶花雕很快就见底了。这种有着琥珀色彩的低度酒,加热之后口感甚好,但后劲很大,也很上头。苏苏不敢贸然提出什么建议,文静虽然比她大一点,但这个姐姐现在一只受伤的小猫,苏苏必须让着她:“怎么样,我送你回家吧?”
“回家?我哪里还有家?”
苏苏明白自己失言了,一不小心就把今天晚上一直小心翼翼回避的那些个词语给吐了出来,一时不知道怎么办。“不,我没有家了,我还要喝酒。”文静的脸上已经泛起了潮红,噘着嘴说。苏苏反倒放松下来,她心里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痛快,“好吧,咱们继续喝,喝醉了才好玩呢!”
又要了一瓶花雕,苏苏也来了情绪,她突然脱口说道:“我以为你和老匪之间,这次在丹巴会有什么事发生呢?”
文静抬眼看着苏苏,嘻嘻笑着,嘴里却含混不清:“我怎么和老匪发生什么,老匪是你的呀!”
苏苏脸上掠过一丝不经意的尴尬,但她很快恢复了常态,嗔笑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呀,老匪怎么是我的呢,我也不是什么人的。”
“我看见你们在小树林里面接吻,”文静坐在椅子上都有些摇摇晃晃了,用手点着苏苏的脸,说,“羞不羞呀,嘻嘻!”
苏苏脸上还真的红了起来,她也有点神志不清了,抓住文静的手说:“你还说我羞,我都看见了,你和南羿啦,嘻嘻!”
酒精的氛围之下,两个美女没有了矜持,也没有了哀伤,无由地笑作一团。突然,一道亮光闪过,两人像是清醒了一点,“要下雨了呀?”文静问苏苏。
“下什么雨呀,明明是闪电。”苏苏说。
一阵笑声从边上传来,两人抬头一看,程刚手里端着一部硕大的相机,笑容满面地站在边上,“哈哈,两个大美女喝酒,都不通知我一声。”程刚说道。
“你是哪个?”文静瞪着程刚。
“他是坏蛋,别理他。”苏苏说,“他就是那个艺术家坏蛋,艺术家都是坏蛋。”
插图选自本人手机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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