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布鲁克斯《品格之路》一书有感

 品格是指人的道德素质的核心，决定了这个人回应人生处境的模式。品格与性格及人格相近，却又不完全相同，它更多指向正面的人格，如公义、慈爱、怜悯、饶恕、谦卑、圣洁、无私、和平、良善、温柔等。最近，在教育领域一个非常重要的话题就是学生核心素养的培育，并强调核心素养是由人的必备品格和关键能力所组成。这是落实“立德树人”这一教育的根本任务的关键。

 戴维·布鲁克斯是美国《纽约时报》的专栏作家，他通过《品格之路》一书，分析了当今社会的人们在道德养成方面存在的问题，提醒人们在崇尚追求成功的“大我”文化中，最需要的恰恰是品格的力量。在布鲁克斯看来，高尚的品格锻造之路始于谦逊，始于对人自身缺点有深刻和理性的认识。人人都渴望幸福的人生，幸福其实是我们在追求道德目标和培养高尚品格的过程中意外收获的副产品。只要我们培养了高尚的品格，自然而然地就会得到人生的幸福。

 一、两种美德

 布鲁克斯认为，美德有两种：一个叫“简历美德”，一个叫“悼词美德”。“简历美德”存在于外部世界，追求的是财富、荣誉和地位；而“悼词美德”存在于我们内心，追求的是友善、勇敢、诚实和同理心。一份精美的简历，笼罩着“美德”的光辉，是一个人的引以为豪，一个人的人生关注，可换来名校的入学资格，可换来就业、晋升的机会。你看今天的毕业生，为了追求进入高一层级名校或者心仪的职场的机会，无不将自己的简历装扮的异常丰满和厚实。但在个人的简历越来越厚的同时，“悼念美德”却变得越来越遥远了。

 布鲁克斯还告诉我们，每个人的内心里都住着两个小人，一个叫“亚当一号”，一个叫“亚当二号”。“亚当一号”渴望成功，想要出名，想要赚钱，想要听到人们的表扬。“亚当一号”很勤奋，工作起来非常投入，再苦再累都不怕。“亚当二号”则更加谦卑，他希望得到更多高尚的道德品质，他遇到问题总会瞻前顾后，生怕犯错。他对名利的兴趣不大，但非常善良，愿意帮助别人，愿意服从真理，愿意付出爱和友谊。

 “亚当一号”遵从的是实用主义逻辑，这也是经济学所奉行的逻辑：有投入，就有产出；下了功夫，就必然有回报；不断练习，就会熟练掌握；追求私利和效用最大化；让全世界记住你。“亚当二号”遵从的而是道德逻辑：要收获，必先付出；要加强内心的精神世界，必先向外部世界做出某种妥协；要使自己渴盼的事情得以实现，必先战胜你的欲望；成功会导致最可怕的失败——骄傲；失败会带来最伟大的成功——谦虚、学习；要实现自我，必先忘记自我；要找回自我，必先失去自我。

 换句话说，“亚当一号”追求的是“简历美德”，“亚当二号”追求的是“悼词美德”。“简历美德”就是你在简历中列出的那些丰功伟绩，是你拿出去在别人面前炫耀的。“悼词美德”是你灵魂深处希望自己拥有的那种美德。如果你只听“亚当一号”的话，你或许会很成功，但是你无法了解生活的意义。只有听了“亚当二号”的话，你才会锤炼自己的道德内核，培养自己的智慧心。

 布鲁克斯通过对两种美德的揭示告诉我们，人的一生就是生活在这两个“亚当”的矛盾之中，我们既要同时拥有这两种人格，还必须掌握生活的艺术，在这两种天性的抗争中左右逢源。

 二、失衡的世界

 当然，布鲁克斯在本书中重点强调的是要加强对“悼念美德”的培养，否则我们很容易就会滑向自我满足的平庸之地。

 在不久前，人们还是非常注重自身品格的养成的，这与当时的环境和文化有着直接的关系。当时，绝大多数人都生活在相当艰难险恶的环境之中，社会生活的容错能力非常低！如果你懒惰，一年的庄稼可能就没了；如果你暴食和酗酒，家人可能就会受到伤害；如果你贪慕虚荣，可能就会乱花钱导致破产；如果你私生活不检点，可能就会毁了一个姑娘。品行不端的代价如此巨大，使得人们不得不时刻克制自己的短期情感冲动，乃至形成强制的纪律，把品格的养成变成日常习惯，通过强化个体的自控能力，来让自身在社会中生存下去。

 最近几十年，随着物质生活的日益丰富，社会的文化生态在一个非常宽泛的层面发生了改变。如果我们把原来在艰难困苦的环境里生活所养成的低调行事、谦卑小心的文化称之为“小我”文化的话，现在的文化则可称之为“大我”文化，鼓励人们以自我为中心。有一组数据可以很直观地看出这样的文化转变：1948～1954年，几名心理学家对一万多名青少年进行了调查，询问他们是否认为自己非常重要。当时，有12%的人给出了肯定的回答。而在2003年进行的同样内容的调查中，认为自己十分重要的人的比例男性达到80%，女性为77%。除了自恋程度明显上升之外，人们对名声的渴望程度也显著增强了。1976年，有一项调查要求人们列出自己的人生目标，结果，在全部16项目标中，名声排在第15位。而到了2007年，有51%的年轻人声称，显赫的名声是他们最想追求的个人目标之一。

 认为自己最重要以及追求显赫的名声的渴求，让一批人在不同的行业率先出人头地，成了人们崇拜和热捧的对象。由此而延伸出来的精英制度更是具有无穷的活力，它会以各种方法（无论好坏）为人们排座次，还会对品格、文化和价值观造成某种微妙的影响。在这个过程中，“品格”一词的含义也在发生变化。现在，它不再强调无私、慷慨、自我牺牲等有可能妨碍我们追名逐利的特点，而强调自我控制、勇气、适应能力、顽强等有助于我们功成名就的特点。

 由“小我”文化向“大我”文化的转变并没有任何不妥，但它超出了应有的限度。强调限制与道德斗争的现实主义传统被边缘化，抛在一边。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繁荣发展的浪漫主义积极心理学，社交媒体打造个人品牌的思想紧随其后，推崇激烈竞争的精英制度则给其最后一击。

 这种文化转变也改变了我们。首先，我们变得更关注物质利益。比如，现在的大学生们更加看重金钱与事业。其次，我们的道德能力在不断弱化，最努力追求物质利益的过程中，慢慢失去了人生的方向。

 面对这失衡世界，现在迫切需要引导人们对“悼念美德”加以关注，让两个“亚当”在新的文化环境里重新达到动态平衡状态。让大家明白，“亚当一号”的欲望是永远无法满足的，只有“亚当二号”才可能体验到深刻的满足感。“亚当一号”以幸福为人生目标，而“亚当二号”知道仅有幸福是不够的，道德层面的愉悦才是愉悦的极致。

 三、榜样的力量

 蒙田曾经说过：“我们可以凭借别人的知识成为学者，但是想要成为智者，就只能依靠我们自己的智慧。”这是因为智慧不是一堆简单的信息，而是一种道德品质，既可以帮助我们了解哪些东西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范围，还可以在我们懵懂无知、疑惑不解和视野受限时，帮助我们找到解决办法。

 道德品质和高尚品格需要我们付出努力，有技巧地加以培养。只有持之以恒，我们才能实现自己的愿望，成为品格高尚的人。只有牢固地树立起道德核心，我们才有可能在外部世界建立不朽功业。

 为了帮助大家理解这一点，布鲁克斯在书中剖析了几位世界上最伟大的思想家、最鼓舞人心的领导者的品格之路，他们是：罗斯福新政的幕后女英雄弗朗西斯·帕金斯；最杰出的美国总统之一德怀特·艾森豪威尔；用爱和善行去拯救世界的人间天使多萝西·戴伊；第二次世界大战“胜利的组织者”乔治·马歇尔；为终结种族歧视奔走一生的斗士菲利普·伦道夫与贝亚德·拉斯廷；用手中的笔让世界变得更美好的文学家塞缪尔·约翰逊；把人生搬至更广阔舞台之上的思想者奥古斯丁；以及一生都在执着寻爱的女小说家乔治·艾略特。

 限于篇幅，这里简要介绍两位大家熟悉的伟人的品德故事。

 第一位是马歇尔。二战时，罗斯福在军事上的决定都倚仗马歇尔的建议。诺曼底登陆之战，在英美的诸多名将中，没有人比马歇尔更有资格来指挥这场战役。只要马歇尔提出来，无论是罗斯福，丘吉尔这些领导人，还是艾森豪威尔、巴顿或者蒙哥马利这些一线的指挥官，都不会提出异议。罗斯福也直接向他表示，如果他要求去前线指挥这次登陆战役，他会任命马歇尔为英美联军总司令。马歇尔同任何人一样，当然会心动，但他是这样对罗斯福说的，首先他感谢总统给他这个机会，自己虽然有心上前线，不过如果总统因此而感到不踏实，他会留在总统身边。美国当时在大西洋和太平洋两个战场上两线作战，诺曼底登陆虽然重要，毕竟只是一个局部战役。罗斯福说，如果你留在我身边，我会踏实很多。就这样，马歇尔把成名的机会让给了艾森豪威尔。

 第二位就是艾森豪威尔。艾森豪威尔生性狂放易怒，在母亲的教导下慢慢磨练性格，才成为踏实可靠的军人。长期的军队和战争生活把艾森豪威尔变成了一个任劳任怨忠诚可靠的人物。他总是压制自己的感情，完全不浪漫，没有什么创新精神，算不上是历史的推动者。但这样的品格可能正是盟军总指挥官所需要的：作为实力最强国家的军队代表，他跟所有人一样内心充满偏见，但他从不让自己的偏见表现出来，总是尽力维持盟军的团结。他把功劳分给属下，甚至还能把过错归于自己！

 尼采说过：“如果一个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他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种生活。”弗兰克尔也说道：“（人生的）终极意义就是履行自己的责任，正确解决遇到的问题，认真完成人生不断赋予每个人的任务。”而这，正是基于品格养成的基础之上的。

 四、十五条规范

 在介绍了上述伟人的品格养成之路之后，作者归纳总结了培养优秀品格的15条行为规范，在此和大家一道共勉。

 1．生活的目的不是幸福，而是神圣。

 2．漫长的品格之路始于我们对自己天性的准确把握，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认识到我们都是有瑕疵的。

 3．尽管我们并不完美，但是我们也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4．在与自己的缺点做斗争时，谦虚是最重要的美德。所谓谦虚，就是准确地评估自己的天性和自己在社会中的位置。

 5．骄傲是最危险的恶习。

 6．一旦生存的必需条件得到满足，防止犯罪、培养美德的努力就会占据我们人生舞台的核心位置。

 7．品格是在内心世界与缺点及罪做斗争的过程中形成的一系列倾向、欲望和习惯。

 8．把我们引入歧途的欲望、担心、虚荣、暴饮暴食等，对我们的影响较为短暂，而构成品格的勇气、诚实、谦虚等对我们的影响则较为长久。

 9．没有人可以凭一己之力成为自己的主宰。

 10．最终拯救我们的是上天的恩典。

 11．击败缺点常常意味着让自己安静下来。

 12．智慧始于谦虚。

 13．只有以职业为中心，才有可能拥有美好的生活。如果你把工作视为一种基本需要，全神贯注于工作的质量，最终你会发现，你正在间接地为你自己和整个社会服务。

 14．高明的领导者总是顺应人性的要求，而不会忤逆它的意愿。

 15．与缺点、罪做斗争并且进展顺利的人，不一定会变成富人或名人，但他肯定会成熟起来。成熟与否，不在于你在某个方面是否出类拔萃，而在于你是否取得了进步，在面临考验时是否值得信赖，面对诱惑时是否岿然不动。

 西塞罗在《图斯库勒论辩》中写道：“一个人，如果可以通过始终如一的自我控制做到心如止水，学会知足，既不会在逆境中妥协，也不会在战斗中崩溃，既不会因为生理欲望而冲动，也不会因为情绪激动而迷失，那么无论这个人是谁，他都是我们要找的智者和幸福的人。”

 愿你成为这样的人。

《品格之路》  [美]戴维·布鲁克斯/著  胡小锐/译  中信出版社  2016.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