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革的力量在基层·读《中国教育会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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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杨东平《中国教育会好吗》一书有感
杨东平是北京理工大学教育研究院教授、博导,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2004年被《南方人物周刊》评为“影响中国的50位公共知识分子”之一。主要研究方向为教育现代化理论、教育公平、教育公共政策等。
《中国教育会好吗》一书是杨东平近年来的教育随笔和时文结集。书中既有对起跑线上的竞争、奥数教育、超级中学、小升初、教育公平、考试制度等热点问题的批判和剖析,也有对教育文化的深刻反思,对新的教育理想、教育价值的理性探讨。杨东平在剖析各种教育现象的同时,也对新时期涌现出来的各种教育创新案例进行了分析,探究了教育变革的路径和机制。
一、教育的弊端
我国教育几十年来所取得的成就有目共睹,但其中所存在的问题也越来越突出。教育观念的陈旧、应试教育的猖獗、教育公平得不到有效落实等,已经成为制约教育发展的瓶颈问题。
教育观念的落后,是制约教育发展的一大瓶颈。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我国的教育始终坚持“学而优则仕”的教育传统,十年苦读只为金榜题名。新中国成立之后,我国的教育接受了前苏联的教育思想,强调树立典型、竞争和选拔、培养少数尖子生、优秀生,与“学而优则仕”的教育观念一脉相承。新一轮的课程改革,我们已经看到教育领域这种只关注少数精英、无视普通学生的弊端,强调要关注每一个学生的教育权利和个性发展,但现实并不令人乐观。今天我们已经进入全民教育、大众化、互联网的新时代,然而,主流依然是名校崇拜、培养尖子和“精英”、面向少数人的教育。
应试教育的猖獗,全社会教育价值观的扭曲,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触目惊心。陶行知将死读书、读死书,培养少爷、小姐、书呆子的科举教育的传统称之为是“大规模消灭民族生存力”的行为,但这种行为在今天依然非常普遍,而且愈演愈烈。现实生活中学生因为不堪忍受学习的压力而自杀的现象,在整个教育发展的历史上都非常罕见。虽然国家在多年之前就看到了应试教育的弊端,提出“素质教育”来纠偏,但“素质教育”并不是具有理论内涵、能够覆盖和解释复杂教育现象的教育哲学,仅仅是一种工作性的提法。应试教育因为有明确的哲学基础,在此基础之上建立起来的“课堂中心、教师中心、课本中心”如金科玉律般被教师奉为圭臬,始终难以撼动其地位。
教育公平得不到有效落实,使得人民群众对教育越来越不满,对优质教育有着越来越多的期盼。一些所谓的名校,积聚了大量的政策资源和教育资源,能够利用自己特有的招生政策、师资调配的政策等做文章,导致了同城学校之间教育资源配置的巨大差异,城乡学校办学水平之间的巨大差距、穷人和富人在入学机会上的巨大差距,“精英”和普通学生在接受教育方面的巨大差距,等等。这些差距不仅带来了教育领域的等级划分,进一步加剧了社会的不公,也是很多社会矛盾的根源所在。
学生创新意识和能力被扼杀。美国曾有一位教育心理学家在他主编的《培养学生的创造力》一书中,梳理出学校扼杀学生创造力的9种“必杀器”:凡事要求有唯一的正确答案、正确路径;培养学生对权威尤其是对教师的服从感、恐惧感;不惜一切地遵循教学计划,只让学生完成老师布置的课题;打击、纠正学生的创新思维,倡导“天才是罕见的”的观念;阻止学生跨学科解决问题的思路,倡导“知识分界”的概念;嘲笑、打击学生的好奇心和求知欲;倡导诸如“智力是先天基因决定的”理念,打消儿童挑战高难度任务的尝试;用经典格言和口号来证明观点。也正是因为如此,马克·吐温提醒大家:“别让学校影响到你的学习”。美国著名教育家约翰·霍特甚至直言不讳地指出,学校是让孩子变笨的地方。
二、落后的制度
之所以会出现上述这种弊端,与教育管理制度的落后有着直接的关系。升学主义和管理主义,是其最为直接的表现。
杨东平有不少的文章,是关于“超级中学”、“大班大校”现象的分析和讨论。我们都知道芬兰的教育在全球有很高的知名度,有几个特点支撑了芬兰先进的教育体系:一是教师准入机制,设立高门槛让真心喜欢教育且具有相当专业素养的人才来做教师;二是确保小班小校,让每一个孩子都能得到教师的精心照顾;三是减少甚至取消统一的考试,给教师实施教学的专业自主权,保障孩子在安全无忧的环境里快乐地成长。我们现在在做什么呢?集中力量来办大规模的学校,少的几千人的规模,多的学校有一万多名学生。学校的校长别说认识学生了,连教师都认识不清楚。他能够认识的,就是几个年级部的管理层干部。
大规模必然意味着教育品质的变异,不仅不可能关注到每一个学生,而且一举一动都可能引发安全事故,这就是所有巨型学校不得不实行军事化管理的原因。为了确保学生在校期间不出事,学校会细化各种各样的规章制度,对学生的一言一行进行规范。在某些学校,已经竟然出现了学生在校三年睡觉不脱衣服的现象,令人毛骨悚然。要让学生不对这些规章制度表示反感,又必须在升学方面做各种各样的文章,想法设法提高升学率,提让学生感到在这个学校里苦读有奔头,然后就是连篇累牍的作业和练习,将学生的所有时间全部占满,不给他们创设互动交流的机会。杨东平指出,造就“超级中学”的主要力量并不是应试竞争,也不是教师、校长,而是地方政府对高考升学率这一教育政绩的追求。
功利主义,也是教育最大的失败。薛涌说:早期教育有两个基本方面:一个是点燃孩子内心的火焰,培养孩子的信心和好奇心;第二个是给他的内心火焰加柴,培养孩子坚忍不拔的意志力,使得孩子的内心火焰能够熊熊燃烧。但在功利主义的教育制度下,学生的所有努力都不是为着自己的兴趣和爱好来的,是冲着今后的“名”和“利”去的,学生拼命地参加奥数班,在各种竞赛中取得优异的成绩,不是因为他喜欢这些,而是因为在今后的升学路途上可以享受优惠政策。一旦他到了大学或者大学毕业之后,发现有更挣钱的职业可以选择的时候,他就会义无返顾地抛弃此前所付出的各种努力,去挣大钱去了。
政府需要的是升学率,学校需要的是比其他学校更高的升入高一层名校的百分比,家长需要的是孩子考入一所名校来为家族争光……很少有人关心孩子的兴趣爱好、孩子最好的发展趋向。在这样功利的环境里,孩子自然也能嗅得出这“铜臭”的气息,并慢慢地让其成为自己喜欢的味道,以便和这个社会相适应。
我们在教育制度的设计方面,口号太多,但有关教育内在品质的改善关注的还远远不够;教育始终处于政治冲击和经济挤压的双重困境中,始终没有把人放在教育的主体地位上来,以人为本的教育理念还悬在空中;我们的现代学校制度还没有建立起来,依据制度来依法办学、自主发展,还有很长的道路要走;我们还处在相对封闭的办学环境之中,对社会、文化在教育中的作用发挥的理解和认识还有很大的偏差,更别谈建立起文化主义的教育观来指导教育改革的方向了。
三、希望在基层
这些年,自上而下的教育改革始终在推动,但其所能产生的效应其实很有限。全国第八次教育改革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从目前的情况看,绝大多数的改革目标都没有如期实现。
教育是一个复杂的系统,每一所学校、每一个教师都是这个系统中最基础的元素,最重要的改革力量。自上而下的改革,之所以经常雷声大雨点小,就是基层的学校和教师不理解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改变。虽然在相关组织的安排下,也参加了各种各样的培训,也尝试着做出了一些改革的探索和尝试,但自身是缺乏改革的意愿的。
富兰在研究了世界各国教育改革的成功经验和所存在的困难之后,提出了教育变革的新路径,他认为,学习型个人、学习型组织和学习型社会才是推动复杂变革前进的真正动力,“使变革成为一种生活方式”,而最新的思想往往产生于多样性的文化和在团体边缘的人。
想想看,确实如此。山东的杜郎口,作为一所普通的学校,缺少各种资源的积聚,也是自上而下的教育改革所关注不到的地方。但他们从学校的办学实际出发,自力更生搞改革,做出了富有成效的探索,吸引了很多学校前去取经,也为我国基础教育改革提供了鲜活的经验。
在虹口,也有很多这样鲜活的经验,比如我们在学校管理层面开展的现代学校制度体系建设,围绕学生存在明显差异开展的“分层递进教学”的实践,针对学科教学的局限性开展的“协同教学”的研究,等等,都已经有非常丰硕的成果呈现,并产生了良好的辐射效应。真正的高手在民间,在基层一线;变革教育的力量也在基层一线。多给基层一线办学的自主权,多鼓励他们开展针对自身教育难题的实践探索,他们就会为中国的教育奉献出更多鲜活的经验。
《中国教育会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