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教育的艺术》札记之二

在《教育的艺术》这本书中，收录了20世纪英国著名的历史学家汤因比的一篇短文“历史回顾看教育”，其中的一些观点非常值得我们品味。

一、学校之前的教育

在人类漫长的发展历程中，大多数的时代、几乎所有的地方，教育都是一个不自知的、没有专门组织的行为活动。人们学习祖先文明的方式，基本上都是和年长者生活在一起，不知不觉的从他们身上学到东西；而那些年长者也不见得会知道自己在当别人的老师呢。

这样的一种教育方式，即使在今天，仍然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虽然现在有了学校，但习惯的养成以及性格的培养，仍然大部分取决于他和长者之间的社会关系，这些习惯和性格，和在学校里学到的知识具有同样的重要性。

一个社会，一旦能让其中的一小部分，哪怕是很小的一部分，不必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花在寻找或制造食物上，这个社会就走上了文明之路。随着社会的文明，学校也就出现了，原来那种不自知的教育方式逐渐发展和演进为有组织、有计划的，自知的正式教育方式。这种发展和演进，是文明过程的成果之一，也是文化遗产能够日渐丰硕的原因。

二、正式教育的弊端

正是由于以学校为标志的正式教育的存在，产生了很多弊端。

弊端之一：教育成为心灵的一种负担。

一个人心灵的容量是有限的，但文化遗产的积淀却在无时不刻的增加，这必然给人带来心灵的负担。为了便于获得这些文化遗产，人们不惜损害它的原样，只求简化；为了让更多的人了解这些文化遗产，还要设法将其转化成一种通俗的东西。在这个过程中，文化活的精髓可能就脱离了教育的脉络，人生的教养可能就被字母的识记所替代。当人们无可奈何地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心理的负担又加重了。

弊端之二：教育的私有化

为了将文化一代代传下去，就必须不断做简化、普及的工作，结果使得人们逐渐和古代名家的作品分道扬镳，古时的文字逐渐变成古董，除了少数专门研究这些“古董”的人，其他人基本上看不懂。这就使得古代的某些文化精髓成了少数研究者独享的专利，他们会因为这方面的研究获奖或者成为国宝级的人物。

弊端之三：文字被误用

文字刚刚发明的时候，并不用于记录这些重要的文化遗产，而是用于记账等一些实用的目的上，究其原因就是某些掌握文化遗产的人，想通过口口相传来传递，将其控制在少数人的手里。过去的文字，写起来都是非常繁杂的，学和念都很困难，一个掌握文化遗产的人如果还精通书写的文字，那就等于获得了双重的保障，他们甚至会反对语言文字的简化和普及，借以保护他们的既得利益。

埃及的象形文字，苏美尔人的楔形文字，还有最厉害的中国文字等，都是文字被误用，使之不但不能用于沟通，反而成为阻碍的最佳例子。为了这个缘故，拼音字母的发明，就成了教育史上的转折点。

三、教育应关注的几个问题

第一，与人共同生活等艺术的训练，是每一个来到这个世界的人所必不可少的教育。我们若不能从我们的祖先那里学到处理自己与同胞及外民族之间的关系的技巧，则人类肯定不能生存下去。这种教育可以通过孩子和成人之间非自知的方式来完成，更需要学校教育来实现。人文教育的精义也就在于此。

第二，每个人的天分各有差异，而这种天分的差异对整个社会是有价值的。教育要尊重人的差异的存在。一个人到底应该接受多大程度的教育应视个人的天分而定，而不应取决于个人生活条件的优劣。

第三，学校教育在技艺、科学和人文方面有重要的作用。但不管一个人将来的职业是什么，都应该在他的本国语言之外，至少学习一种别的语言。你若不能精通各种语言，就会成为广大世界中的陌生人。教育的首要需求，就是彼此要能有效地互通信息。

第四，在文明化的过程中，占少数的休闲阶级中的少数，对闲暇时间加以创意地利用，却成为一切超越原始的人类进步的主要源泉。希腊“休闲”一字，是大多数现代西方语言中“学校”（school）一字的字源，便是最好的证明。让学生在学校学习期间享有一定的闲暇时间，让他们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并和今后工作中充裕的闲暇时间相对接，是学校教育应做的事情。

第五，学校教育要避免出现这样的境况：在学生们经验不够，尚不足以利用书本的时候，就被书本的研读给灌得饱中生厌；当他走向社会经验越来越丰富，有机会大有斩获但需要进一步研读的时候，却拿起书本就倒胃口。我们当下的教育就在做这样的事情呢。

四、教师的水准与地位

自从出现了正式教育之后，也随之而来产生了一个新的职业——教师。这些人工作的首要目的也和别人一样，为了获得薪金。但教师面对的工作对象不同，这就对教师有了更高的要求，要有一定的水准和地位，以便和这一岗位相匹配。

提高教师的待遇，多给他们休闲的时间，改善他们的物质条件，是必不可少的，但仅有这些还不够。物质生活的改善只是使教师们能打开一条提高其地位的道路而已，只有大众和教师自己相信以下两件事情的时候，教师的地位才能真正的提高：第一，教师所从事的是一件有价值的公众服务；第二，教师的工作具有高度的职业水准。

至于教师的职业水准能够提高到多少，则取决于赋予他们的休闲时间是多少，以及他们如何利用这些时间。

我们每一个人都需要有由高处鸟瞰的眼光，带着在飞机上飞所能有的千百里视野去鸟瞰；我们每一个人也都需要以昆虫一样的眼光去看事物，带着勘油家自地底下挖出来一层层泥土时所有的深入千尺的锐利眼光去逼视事物。一个人的心灵能力是有限度的，既无法遍观整个的球面，也无法直透到球心里去，但是至少人类的心灵不必全然地局限在上述的两者之一，它可以两者兼顾。让学生们博览远自人类首先成为人类时起，世界各个角落的人类历史，但同时也要他们对某些局部的、短暂的部落或教区的历史加以详细地研究；让他们学会和各语言不同的邻国交往，但同时也要他们专精某一语言的形构，以及某种诗的艺术。这种对教育问题双管齐下的办法，似乎是目前我们被历史洪流带到这个巨大而复杂的新世界中时，最为可行的一种解决之道。

《教育的艺术》  曹晓红  吴大伟/编译  汕头大学出版社  200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