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重要的课堂实验

在教育研究中，实验性研究是很少见的，尤其是在真实课堂的自然情景下所作的实验性研究。1990年，极少发表教育研究的实证研究期刊《人格与社会心理学》刊登了一篇题为《控制教学策略：决定孩子的自主与成绩》的论文，该研究符合“硬科学”的所有要求，堪称教育实验研究难得的经典之作。

在这项研究中，15名教师被随机分为两组：第一组教师被告知，他们的任务是帮助学生学习；第二组教师被告知，他们的任务是确保学生考出好成绩。然后，在他们自己的班里，要求他们帮助10岁大的学生解答两类问题。他们的教学过程被全程录像，由对他们的分组状况不知情的人对录像进行分析。之后由一个同样不知情的测试者对他们的学生进行测试，让学生演算教过的习题以及一些同类的习题。最后，由独立评分员对学生的习题完成情况进行打分。结果显示，被告知要确保学生考出好成绩的教师，因压力而使用控制性的教学策略，其学生的成绩不如第一组教师的学生。

也就是说，成绩压力对提高成绩没有帮助。该如何对此作深入理解呢？

教师眼中只有分数会降低学生成绩

当教师专注于学生真正的学习，而非一门心思奔着考分去，学生的考试成绩会更好。这是伦敦大学教育研究所（IOE）最近发表的一份综述性研究报告《学习、成绩与提高》得出的结论，作者是IOE学习研究中心的学者克里斯·沃特金斯。

在对包括美国、英国在内的全球多个国家的100多个课堂研究进行了综合评估后，沃特金斯得出结论说，当教师和学校更加关注帮助学生学习，而非促使他们获得某个考试分数时，学生不仅考试分数会提高，他们的态度与行为也都会改善，且更有可能成为具有学习策略的独立思考者。这个结论被英国教育标准局发布的优秀学校的督导报告所证实。在其他领域，如体育和工商界，也有证据得出类似的结论。

“聚焦学习能够提高成绩，而单纯聚焦成绩则会降低成绩。”克里斯·沃特金斯在报告中写道。具有“成绩取向”而没有“学习取向”的学生，更容易表现出无助感，较少使用策略性思维，更多关注分数的反馈。而且，他们更可能执著于无效的策略。

学习取向vs成绩取向

沃特金斯把推动学生取得好成绩的动机分为两类，一类是“学习取向”，动机来自提高自己的知识水平与能力；一类是“成绩取向”，动机来自向他人证明自己的能力。

研究显示，当教师聚焦学生的学习，学生的分析能力比在教师聚焦学生考试分数的情况下更强。另一个有4203名学生参加的研究显示，当教师聚焦学生的学习而非考分的时候，学生的课堂行为表现也得到改善。

“当教师被要求提高学生成绩的时候，他们讲得更多，评判更多，控制更多。”沃特金斯说。所有年级的学生，都受教师在课堂上动机的高度影响，即便教师并没有明确表达他提高学生分数的愿望。有研究显示，10岁学生受其教师“成绩取向”的影响，即便在课外跟学习无关的活动中也表现出来，得到的结果也较差。

研究显示，成绩的压力阻碍了教师通过日记、课堂讨论等元认知活动深化学生理解的努力。“有时候，教师意识到了元认知的重要性，但却试图在一个以教师为中心的课堂上实施。”沃特金斯说，“这是没有用的。在重视元认知之前，必须让学生将自己视为学习者。”

还有研究显示，年级越高，课堂上的“目标氛围”就越来越“成绩取向”，这对于长期有学习困难的学生来说，愈加不利。

作为课堂核心的教师

学生的取向深受教师的影响。通过长时间观察教师在课堂上的言行，有研究者找出了4种课堂类型的特征：

其一，在一个学习取向的课堂上：

△学习任务带来全体学生的参与，参与中遵循平等原则

△学生两人、三人或多人一组进行交流与合作

△课堂松弛有度，既有规则，也有自由

其二，在一个成绩取向的课堂上：

△需要在学生中征集自愿者来回答教师的问题

△统一讲授的方式主导课堂，几乎没有合作，学生之间没有交流，各学各的

△不断重复课堂纪律和惩罚措施，严格遵守既定程序

其三，在另一个学习取向的课堂上：

△教师给学生的表扬是有实质内容的，可信的

△教师传递给学生的信息是，重点在于提高

△学生之间互帮互助

△学生的成绩高低不影响到对其能力、声誉等方面的评价

其四，在另一个成绩取向的课堂上：

△表扬用在遵守规矩与干净整洁上

△教师仅在特定时间给学生答疑

△有很多关于考试及其重要性的谈论，学生会询问试卷是否评判

一个学习取向的课堂必须采用以学习者为中心的教学，而非主要采用以教师为中心的教学。尽管如此，研究者将以上四种课堂仍然称为“大体上是以教师为中心的”，并提出了一个新的关键要素：教师针对学生的学习所作出的评论。

在学习取向的课堂上，教师口中的学习，是要求学生积极参与和讨论的主动、积极的过程；重要的是理解，而非记忆与重复，互动是一个重要特征。

在成绩取向的课堂上，教师口中的学习，是学生各自通过听讲和执行教师指令来实现的过程。目标是正确答案，方法是遵照教师指令。

此外，教师对学习的评论还包括对其自身的思维与学习的评论。通过示范自己的思维过程，学习取向的教师给学生展示了，不确定、犯错误、心生疑问等是学习的自然且必要的部分。

课堂中的两个关键要素：1）教师是如何谈论学生的学习的；2）教师是如何谈论他自己的学习的。课堂教学如果要避免以教师为中心、以成绩为取向，就必须关注这些要素。

考分只是副产品

沃特金斯认为，中小学有两大挑战需要面对：1）认识到考分不是教育的目标，而是有效学习的副产品；2）认识到即便我们希望学生在考试中取得最好的成绩，压力与成绩取向是实现不了这个愿望的。

“我们对考试成绩的过于重视，是英格兰初中校教学质量不高的一个重要原因。”沃特金斯说，“如果我们的中小学系统现在需要一样新东西，那就是对学习的聚焦。”他得出结论说：“如果（英国的）联合政府真心要缩小成绩的两极分化，那么，对学习的真正重视将为之作出重大的贡献。学习是终身的事情，而不是为了学校排名。”（本文根据《中国教师报》的相关文章摘编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