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工作的关系,现在住的离芝加哥比较近,几乎是想去拔腿就去了。可是若干年前初到美国留学的时候,芝加哥曾经是我所拜访的第一个“大都市”。城市还是一样,我的感觉却不一样了。翻开相册看到最初访问的时候的自己和伙伴们,记忆竟然如此清晰。

学校的国际部组织国际学生到芝加哥旅行。在确定了支付能力后,我没有过问更多其它细节就报了名。对于我来说,这一年的交换生生活是一种“游学”经历,既然是游学,那么“游”与“学”的比例同样重要。亦或者,在众多留学生心目中,能够在异国他乡四处旅游才更能够兴奋他们的一颗颗年轻好动的心吧。
行前说明会上,我见到了即将朝夕相处四天的室友。为了节省每个学生的腰包,国际部安排每四个同性住一间标准间。因为绝大多数国际学生是中国籍和韩国学生,所以国际部安排他们四四组合之后可以自行调剂。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特意的安排,我被分配与一个美国本地学生,一个德国交换生,以及一个刚刚从泰国随母亲移民来的泰国女孩同屋,组成了迷你联合国。我们四个一拍即合,在叽叽喳喳的亚洲学生之中倒是显得很和谐。美国室友名叫布鲁克林,“和纽约的布鲁克林桥同名”,她笑着说。她是阿伯丁本地人,个子瘦高,长长的栗色卷发配着农村孩子特有的腮红。本来这次旅行是针对国际学生的,但是布鲁克林强烈请求国际部的老师带上她,又因为正好有个报名的国际学生退了团才让她顶上的。德国女孩儿叫蒂卡,波波头配上黑边圆眼镜,是很酷很有形的那种。蒂卡话不多,总是笑。泰国女孩儿安茶丽刚从高中进入大学,比我们都小。她眉清目秀,打扮入时,说话间有一种柔柔的泰国口音。我们四个人初次见面都比较有眼缘,很合得来,不仅研究了行程单上安排的参观项目,还简单规划了最后一天自由活动日的理想路线。虽然对于即将到来的连续12小时的长途车比较发怵,我还是兴奋地憧憬着来到美国后的首次“大城市”之旅。
“她去了芝城,我的梦”,我的大学好友在她的网络空间里这样记录着。芝加哥留给我的第一印象并不理想。车从郊外向市区行进,沿途显得没有规划甚至有些破败了的工业区的感觉。进入市区,几乎每个繁华的商业街路口都或倚或靠地把守着乞讨的人,黑人、白人;他们手里举着的牌子各色各样:没钱吃饭的,需要治病的,或者干脆写上“Money
for Drugs
(需钱买毒)”。如果我是卡通片里的人物,当时我的脸上一定画满了道道。“美国的大城市怎么这样?!”我心想。后来在美国呆久了,我常常出入大城小市,发现吸毒和药物成瘾是美国社会的一大问题,而低收入低教育人群中的吸毒人员比列最大。所以,在曼哈顿,洛杉矶,圣地亚哥,迈阿密,破衣烂衫的人在繁华闹市和摩天大楼之间乞讨甚至露宿街头成了一道特定的风景。他们一般都不会打扰过路的行人和车辆,只是静静地举着自己的牌子守株待兔,这和街头卖艺的性质是不一样的。当我们的大巴车缓缓停在芝加哥著名的“豪华一英里(Magnificent
Mile)”商业大道旁的游客中心时,我的心才算是踏实下来。环顾四周高楼林立,建筑物大气磅礴,行人步履匆匆,道路繁忙宽广,我突然有了一种到家了的感觉—这种熟悉的感觉是如此亲切。芝加哥的商业区街道车水马龙。当我正准备大步流星地过马路时,一只手突然死死地揪住我的书包带—是布鲁克林!我先是一惊,然后意识到她是在保护我过马路。于是,我们俩就像中国80年代电影里描写的兄妹进城的场景,两个人战战兢兢地缩在路口不敢向前,之后突然听到布鲁克林大喊一声“林,快跑!”我于是“噢”了一声没等反应过来就被她纠住也撒丫子跑在后面,终于安全过了马路。我当时那个哭笑不得啊。“真是个村妞儿”,我想,“纯朴善良的村妞儿。”经过仔细揣摩布鲁克林的行为后,我完全理解了她的初衷。布鲁克林当时觉得我是个外国人,一定没有见过这种“世面”,加上她是主我为客,当然要尽力保护我。然而在小城市生活的她也难得见到这种“世面”,于是布鲁克林用自己独特的方式照顾着我。我很感谢她的热情,不想点破伤害了她,于是在之后四天的行程中,我始终跟在布鲁克林身后在马路上飞奔。

密西根湖很美,像一块湛蓝色的水晶被人们精心地摆在了芝加哥城市的边缘。湖面大的没有边际,恍惚间自己就站在了海边,望着平静的水面和安详栖息的水鸟。沿岸是街心公园、城市雕塑、以及步行小路。芝加哥人全民运动着吧:那些慢跑的、滑着滑板和滚轴溜冰鞋的,疾走的,一阵阵跳跃的生命的律动感召着我。这才是有生命的城市,一个健康地在水边阳光下灿烂着的城市。中国人常常谈论“小资”。如果我们把小资这个概念套用到美国人身上,与其说它是一种阶级,不如说它是一种生活方式。美国讲究情调的中产阶级特别热衷于健身,健康、塑身,甚至有如阳光亲吻过的古铜肤色都是“上流社会”的标准。健身是有钱有闲人的专署。试想,每天忙于打工,下班回家带孩子做饭,整天吃最便宜的汉堡的人是没有时间暴露在阳光下的,也是吃不起健康又塑身的水果蔬菜和肉类的。这就是美国人的哲学。美国的白人不喜欢自己白面包似的肤色。没钱没闲但是希望别人把自己看成“小资”的美国人会到阳光房(一种美容院,专门利用乳液或者机器帮人加深肤色)把自己“染”色,仿佛自己刚刚从加勒比海油轮或者佛罗里达的海滩回来。

芝加哥有着狭长的湖岸线,沿途拥有美丽的天文馆、水族馆、林肯动物园,以及海军突码头。很喜欢海军突码头(Navy
Pier),这一狭长的码头上聚集着高耸的摩天轮,莎士比亚剧院,室内市场,儿童博物馆,以及游艇俱乐部。游艇俱乐部每艘游艇上配备全套的专署人员,从厨师到技师,当然还有身着白色制服的帅气的水手。当那些拥有豪华游艇或者租得起豪华游艇的人呼朋引伴地登上游艇驶离码头时,他们便在芝加哥这座大都市中闹中取静漂浮在自己移动的别墅中了。日落西斜,逆光中站在游艇上等待着的水手们真帅啊!想象着从未体验过的游艇上的奢华生活,又想到街区转角处的乞丐们,突然想起电视剧《北京人在纽约》里的一句话:如果你爱他,就送他到美国,因为那里是天堂;如果你恨他,就送他到美国,因为那里是地狱。那么我呢,是那个站在天堂和地域交界处看风景的人吧。

来到芝加哥就一定要品尝有名的芝加哥比萨。芝加哥比萨采用玉米饼饼皮而非普通的面饼,而最重要的则是厚厚地落在里面足有两公分厚的陷料。我们住在位于豪华一英里购物街旁的希尔顿花园酒店,与芝加哥最有名的比萨饼店只有两个街区的距离。然而,这家饼店由于知名度太高,通常需要预约,否则在门口等候至少需要半小时以上。晚上8点来钟,本已经吃过晚饭的我们坐在酒店房间里临时起意,“咱们应该尝尝芝加哥比萨吧?”来自三个大洲的四个女孩在吃东西的问题上再一次达到了和谐统一。考虑到下楼排队等候再到点上菜需要至少一小时,不如打电话叫外卖的半个小时来得容易,其间我们还可以继续在房间里打着把式看电视。等待食物上桌的半小时是如此的焦急漫长。当送外卖的帅哥终于拨通了我们的电话时,大家一跃而起。四个小脑袋紧紧地围聚在正方形纸板饼盒的上方,大家像拆开圣诞礼物一般对盒子里面的内容充满期待。当那热腾腾肥嘟嘟冒着芝士和烤肉香气的芝加哥比萨终于暴露在我们面前时,每个人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香啊!”在大家各自抓起一牙比萨后,饼就少了半个。玉米饼饼皮有一种松软入口即化的感觉,又融入了特有的玉米清香;陷料可以自选,我们订的碎肉烤香肠比萨融在莫扎里拉芝士中既有嚼劲又唇齿留香。一牙比萨足足有半斤重,一块下去就已经很饱了。

在一通狼吞虎咽中,每个人很快解决掉了自己的第一块比萨,目光相觑,大家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各自的第二块比萨也干掉!原来女生们是可以很有战斗力的。也许是已经饱了,我们边说笑着边咬着比萨,吞咽速度减慢了很多。我走到落地窗前对着夜空和对面层峦的摩天楼里的灯火,听着身后室友们叽叽喳喳地说笑,想到明天早上自己一定会因为半夜还吃高热量的食物而肿起脸来,觉得好笑,但也不由得觉得偶尔放纵地生活一下感觉不错。城里的夜空,半夜十点的比萨,朋友无拘无束地说笑,生活的快乐其实就在这点滴之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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