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猴记（下）

      按照采访计划，下一站是佛坪。大熊猫专家雍严格老师已经在佛坪等我们了。

      电话里，我跟雍老师讲了在华阳看猴的感受。他一听，呵呵笑着说：“你们来看看佛坪的猴，可比华阳的那群有看头！”

      果然，到佛坪第二天，雍老师就带我们进山了。先登凉风垭的“南塔”观看秦岭全景，又到大坪峪的大熊猫野化培训基地看望“雪雪”，接着就去看金丝猴。

      我们沿着一条盘山小路，穿过幽深的山谷，翻过一道石峰，就来到“金丝猴大峡谷”。这里也是个“招引”项目，与华阳不同的是，不画地为牢，只是用每天三次的定点投喂，把野生金丝猴招引过来。猴群来去自由，仍属于广大的山林。

      这是一条树木茂密的峡谷，走进去，我们已看到高高的树枝上盘踞着一只只金丝猴，有个成年猴还为我们表演了“腾挪飞跃”——只见它身轻如燕，一纵身越出十米开外，在树稍上荡来荡去，那身手，最棒的杂技演员都要自愧弗如。

      下午投喂的时间到了，猴群纷纷从树上跳下，从工作人员手里争抢食物。这里伙食比华阳的还好，除了玉米花生苹果，还有新鲜的桃子。我们发现，猴子的数量是逐渐增多的，先是下来七八只，吃得差不多了，又下来十几只，就这样一拨拨地增加，最后峡谷里共聚拢了七十多只大大小小的猴子。这是为什么呢？

      雍老师告诉我们：猴群社会等级森严，按实力排定顺序。这个七十多只猴的群落共有8个家庭，最先出来的是一个强势家庭，有优先权。待它们吃饱了，次一等的家庭才能过来享用，就这样，8个家庭按顺序渐次登场。

      和华阳的群猴比起来，这里的猴子确实更野、更精神，毛皮不那么黯淡无光，而是金红色，光溜溜亮闪闪的。猴子们边吃，边发出“吱吱”“唧唧”的叫声，叫声挺温柔，能感到它们的满足。

      每年3到4月是金丝猴的产仔期，因此，猴丁兴旺，怀抱幼崽的母猴特别多。它们像人类的慈母一样对怀中的幼儿倍加呵护，悉心为它们理毛、喂食；而且，一些并没抱崽的大猴也将食物喂给那些幼猴。雍老师说，因为幼猴顽皮，捕食能力弱，所以有了食物，家庭成员总是尽着幼猴先吃。

      雍老师还告诉我们，那些怀抱幼崽，或给幼猴喂食的母猴，不一定就是小猴的母亲，它们也许是“阿姨”。阿姨自告奋勇地帮助带崽，是猴群社会的特色之一。

      猴儿吃东西挺挑剔，它们基本不捡前面那群猴剩的，散落在地下的食物，而是跳来跳去抢食那些刚抛撒的；而且，它们还挺护食的，杨编看到一只小公猴把玉米粒堆在自己面前的石头上，护着吃，就过去逗它。他刚拿起一颗玉米粒，那猴立刻尖叫起来，并迅速地一把夺了回去。

    “这群猴中有猴王吗？”我问。

    “金丝猴与其它灵长类动物不同，它们的群体没有猴王。”雍老师回答说：“猴群是由若干个家族群组成一个大群，大群没有统一的猴王。每个家族群有一只头猴，这只头猴完全是由性占有能力来担当的，当它的性能力下降后，即会被另一只性能力强的雄猴所代替。年轻的公猴在没有机会当头猴之前，会集聚为一个小族群，又称光棍群，它们游离于整个大群之中，随时准备潜入某个家庭族群中偷情，因此，常被头猴追打的头破血流。”

    “这么说，这些光棍成年后有机会战败头猴而成为家族首领？”

    “正是如此！”

我找到了一只头猴，它是一只高大、健硕、威猛的公猴，披着长长的金红色毛皮，一举一动透露出家长的尊严。它大摇大摆地往那一坐，几只稍小的雌猴就屁颠屁颠地将食物供奉上来。可以说，猴群中的母猴都是它一只猴的老婆。但那头猴并不急于食用，而是用眼睛左右扫视着群猴。它在干嘛呢？

        雍老师告诉我们，头猴并不只会作威作福，它负有保护整个家族的责任。它时刻观察巡视着自己的妻儿们，一旦有危险，它会立马冲过去救护；另外，它身强力壮，折食树芽、树叶的能力很强，在野外不用费力就能吃饱，并不依赖人类的喂食。

      猴群吃饱了，开始休息、游戏。大猴们或坐在山石、树枝上闭目养神，或攀爬游荡；小猴们则追逐嬉戏，在树枝间跳上跳下，荡来荡去。而一些情事也在这时发生了。

      孔夫子曰：食色性也。这话也适用于猴类社会。金丝猴不像大熊猫，一年只有一次发情。虽然8~10月是金丝猴的交配盛期，但像人类一样，它们全年都会有婚恋之事发生。

      雍老师给我们讲了一个真实的笑话：有位年轻的记者小姐跟着他来看猴，看到公猴吃饱后露出传宗接代的家伙，不解地问：“雍老师，那两只白白亮亮的‘乒乓球’是什么东西啊？”

       这头猴尚年富力强，还不到挑战者出来争霸的时候。但我们着着实实看了另一出“好戏”：夫妻争子。

      一般来说，小猴都是由妈妈或阿姨抱着。可这位头猴大约是父性太强了，你看他包抄到母猴后面，呲牙吼着，抢夺母猴怀中的小猴。夫妻俩你争我夺，小崽待不下去了，吱吱叫着试图逃跑，被妈妈拉着尾巴揪了回来。但娇小的母猴哪里是猴王的对手哇？不出几下，小猴就被当父亲的抢到了怀中，可怜的母猴，只有缩在一边伤心的份儿了。

      霸道的父亲得胜，夹着小猴走开了。可是这个粗粗拉拉的大公猴，不会像当妈的那样温柔地抱崽，小猴得自己紧紧抓着父亲的毛，才不至于掉下来。

      群猴跟着头猴，陆陆续续往山的高处走了。那里有它们爱吃的嫩树芽和树叶，有清清的泉水。它们还是属于大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