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8日从上海出发，12日归来。不算路上的时间，在广州逗留大约3日左右。第五届中国建筑史学国际研讨会会里会外，一些随机的所闻、所见、所思、所感，与建筑或相关或疏远，但很多内容却是可以串在一起关照的。这里先一条条地写过。

乡村

这次会议的主题虽然是“中国城市史”，但现在传统建筑研究或者保护的课题仍然多处涉及到乡村。

去时同行的Z博士就读于复旦大学，致力于新的环境下乡土建筑的保护。闲聊时自然提到了二三十年代的“乡村建设派”。晏阳初、梁漱溟等几位当时有志于改造中国社会的学者，致力于从中国乡村的传统社会结构中找到如何转型并逐渐与现代社会接轨的方式。Z博士说，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回到他们的原点，重新开始他们的工作。他的论文里特意强调了在乡土建筑遗产保护中“尊重乡土社区主体地位”的必要性。

而会上，实地调研侗寨已有多年的C博士关于侗寨在当今条件下聚落逐步变化和转型的报告，提到了近年来一场令人痛心的大火将一座保存基本完好的侗寨烧掉近半，而重建的房屋却更多采用了砖承重结构。C博士说，这一场看似偶然的灾难却有着村落内部组织缺失的内在原因。随着年轻人的外出打工和传统村落组织结构的解体，事实上村落处于公共管理缺位的状态。因为缺乏管理导致的缺乏警惕而频发火灾；因村落的空心化，很多房屋无人居住导致救火不够及时；因为无人组织日常山上种树等活动导致房屋重建找不到足够的木材以至于只能采用砖承重结构。从这里面可以看出，乡土建筑研究和保护工作也同样与乡村社会的组织形态有关。

湖南大学的G博士也提到广东有些宗族力量较强大的村落管理上有序的状态。他曾去村落参观，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摘下树上结的荔枝。后来有人告诉他，村里有公约，这些荔枝村民不能随便摘取，以后统一分配。同时他感叹内地一些村落的空心化和原子化。

传统的力量未必能够适应现代社会，但也未必只有全面废除才能获得现代化的开始。但改变不仅仅是艰难的，更是细致的，需要牺牲精神的。今天谈起乡土中国，我们感到真的要回到“乡村建设派”的原点了。

样式雷与古代建筑设计方法

开幕式及随后的主题演讲汇集了各位知名的前辈和中生代的中坚力量，以及空间句法理论的提出和推进者Bill Hillier教授。不过给我印象最深的是王其亨教授对于样式雷的研究。

样式雷不仅仅活跃于有清一代，样式雷家族最后一代是民国初年的“国家总建筑师”。样式雷也不仅仅设计中国传统建筑和园林，他们留下的图像中有大量洋楼存在，尤其是晚清新政以后各部委的西式办公楼。但其设计思路和方式却一以贯之。样式雷的研究主要不是关于一个家族或者一个职业，透过样式雷可以了解中国古代官方的规划设计程序和思路。

王教授提到的样式雷图样中体现的有关地形和土方的计算方式，是通过方格节点标注标高而实现的，用现代电脑技术可以将地形精确还原。重要位置，如中轴线处出相当于今天地形剖面的图样。特别的节点，如风水上的“穴位”，标注更为详尽。与去除了所有设计过程痕迹的呈御览图样相比，设计过程中相当于草图的图样更清晰地展现了其最初的思路和控制要素。

按王教授的说法，样式雷研究参与的天大师生人数众多，充分动员进行材料的整理工作，现在看来成果丰硕。王教授的弟子tritu兄知道我在搞清明上河图，在休息的时候问我，是否觉得中国宋代的界画存在着官方营造的背景。我在很大程度上觉得可以认可这一点。比如《图画见闻志》中说郭忠恕的界画“折算无亏”、“一斜百随”，既然“折算无亏”那么仔细计算是必需的，而计算本身很可能是出于营造的需要而发展成熟的。tritu兄又觉得界画从南宋之后到仇英和袁江袁耀似乎有一种谱系传承关系，不知是否袁江袁耀反过来影响了同时代的丁观鹏等宫廷画家，甚至对样式雷也有所影响。但我却觉得，宋之后从北方传承的界画支脉也非常重要，从金代岩山寺壁画到王振鹏和不知名画家的《广寒宫图》，元代以后这一支脉为何式微却仍是一个谜。大胆假设是必要的，但在获得证实之前只能作为假设私下交流。

王教授这个报告的确证实了清代官方建筑群规划设计在图纸上的准备工作从精确性到详细性都远远超出我们先前的猜想。冯江老师也从自己对广东宗祠及村落的研究中得出中国传统民间也同样存在控制性精确而严格的规划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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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会主席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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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式雷的西洋式建筑图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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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式雷的石碑图样及其定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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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式雷的清东陵风水地势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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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式雷方格法的地形表达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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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样式雷图样用电脑还原出来的地形三维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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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式雷用列表法表达的地形图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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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式雷的组群竖向设计图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