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翼王战吉水

 

当夜尽兴方休，次日便齐集诸将，开始计议。张遂谋道：“据前方战报，如今临江、吉安两城被湘军团团围住，如果不救，恐怕不日将失守。”

石达开道：“湘军进逼临江、吉安，抚州与两城虽近在咫尺，却有赣江相隔，要救援，势必要强渡赣江。”

赖裕新道：“禀千岁，湘军水师已将一切船只拉到对岸，我军无可用之船。”

张遂谋道：“如此一来，我军无水师而敌有水师，要强渡难度不小啊！”

谭体元道：“湘军乘船往来，我军只能步行，实以逸待劳之势。”

石达开沉思一阵，便道：“下令全军，全速向南行军！”

众人一怔，谭体元道：“啊？不去救援，临江、吉安两城必失！”

张遂谋却笑道：“哈哈，千岁之意，在吉水也！”

石达开道：“知我者，先生也！如今此处难以渡江，我军要援助临江、吉安，只有另找渡口。只要取得南面的吉水，则可度过赣江。只是湘军有水师，能于江上来去自如，我军唯有急行军，才能出其不意，先于敌赶到吉水。”

谭体元道：“千岁真智者也！”

为救援临江、吉安，石达开全军急速行军，用七天的时间，赶到了吉水。

全军安下营来，石达开道：“终于到达吉水了。”石达开知道要以最快速度拿下吉水，所以只吃了一顿饭后，便立即挥军出击，发动袭击。

全军急速行军，来到清军水寨前，却见清军已经列好阵势，防卫森严。张遂谋道：“千岁，看来敌军有所准备。”

石达开道：“无论如何，都要攻进去，不然敌援一到，势必腹背受敌！”

赖裕新道：“大江之上，看我威力吧！”

石镇吉道：“也不能少了我！”二人便成为先锋，率先领兵冲杀过去。

太平军突然来袭，探子立即报知守将江忠义，江忠义道：“石达开来此，定是为了救援临江、吉安。一定要守住！援军一到，长毛立成瓮中之鳖！”便下令全军坚守，并亲自指挥，清军遂死守不出。太平军全力猛攻，但是清军占了地利，使太平军久攻不下。

汪海洋道：“此人倒有几分魄力，不知比我如何？”便想寻江忠义一决雌雄。

石达开也亲自来到阵前，指挥全军用力猛攻，希望尽快攻下吉水。可是当太平军全力攻打之际，清军的第一波援军也已经抵达，领兵的主将是刘长佑，他率众从太平军后方包抄，大喝道：“石达开想暗渡陈仓吗，真是痴心妄想！”

江忠义在水寨的城楼上看见援军到来，大喜道：“太好了，援军来了！”当即对众将道：“如今长毛腹背受敌，覆灭在即！”立时全军士气高昂。

石达开回头看见清军从背后出现，惊讶道：“糟了，敌援到了。”

张遂谋便立即进言道：“千岁，是否要分兵对付敌援？”

石达开道：“不错，派兵对付刘长佑。”

立刻命人发出信号，杨辅清的人马就在附近，一见有石达开的信号，就立刻率众赶来，杨辅清道：“翼王放心，这些援军交给我吧！”

石达开道：“贤弟到来，无后顾之忧矣！”遂把背后的敌军交给杨辅清部对付，自率众继续强攻清军水寨。

杨辅清率众杀出，挡住刘长佑，杨辅清挺枪道：“来吧，清妖！”便纵马而上，刘长佑也立即出马相迎，杨辅清道：“吾乃太平天国国宗杨辅清！敌方武将，报上名来！”

“呵呵，本将刘长佑……”

通名完毕，二人便展开对决，可是杨辅清枪法了得，才几个回合，就把刘长佑打得手忙脚乱，门户大开，杨辅清顺势就是一枪，结果正中刘长佑肩膀，刘长佑惨叫一声，急忙用刀拨开杨辅清的枪，回马就走。杨辅清大发神威，高声喝道：“挡我者死！”便挥军冲杀上去，把刘长佑的部众杀得溃退。

才将刘长佑部击退，在西北边又来了一支援军，乃是李元度部，李元度见江忠义仍然坚守住，便道：“来得还不算迟！”便立即下令全军加快速度，杀向水寨。

太平军猛攻不下，却闻得敌援又至，石达开不由着急道：“敌援又到，看来吉水一时难下……”而在敌军的固守之下，也使石达开部折损不少。

又过了一阵，周凤山也率援军从后方杀到，喊道：“长毛尚欲作困兽斗吗？”杨辅清当即引军死战，不让周凤山靠近。但杨辅清部先前已力战刘长佑部，如今又战周凤山部，只怕不能久持。石达开立刻命张遂谋引本部赶去相助杨辅清部。

两军相遇，周凤山认得张遂谋，便道：“怎么又是你？”

张遂谋道：“清妖，不可理喻之辈！”

周凤山对张遂谋心中生惧，竟勒住兵马的去势，只在原地与杨辅清、张遂谋的人马对峙，总算为石达开部争取到了时间，石达开继续全力攻打。

但是清军的援军却是一波接一波，李元度部才进入水寨增援，萧启江部又已赶赴。

石达开见清军人马越来越多，无奈地说道：“太可恶了，既然不能渡江，只好回撤了！”

汪海洋道：“要撤退吗？”

石达开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今不撤，等到退路被断，可就晚了！”于是便下达军令，全军立即掉转阵势，徐徐后退。

江忠义见太平军开始撤退，立刻下令道：“石达开想跑？全军追击！”便开启水寨大门，率领主力部队，联同李元度、萧启江两部一同冲杀出来。

而周凤山见太平军退回岸来，知道石达开想退兵，也立即驱策全军出击，与江忠义部前后夹击。

眼见追兵甚急，汪海洋便主动提出殿后，正遇江忠义，便拍马来战。江忠义道：“你是什么人，敢与本将单挑？”

汪海洋道：“哼哼，今日也要展示一下我的实力！”遂抡起钢枪，与江忠义交战。可是江忠义乃是清军有名的猛将，汪海洋和他仅交手三四回合，便感到吃力，于是虚晃一招，回马就走。幸有本部兵马拼死掩护，才使汪海洋脱险。

汪海洋虽然未能敌得过江忠义，但总算成功掩护石达开和主力部队安全地撤回岸上，退返抚州。

且说李元度追击太平军，掩杀了一阵之后，便回营去。回到自己的营中，他连连发出大笑，副将福兴见李元度如此高兴，甚为奇怪，便上次问道：“将军数次大笑，想必此次是大胜而归！难道石达开被将军所擒？”

李元度道：“非也。”

福兴又问：“为将军所杀？”

李元度又道：“非也。”

福兴更觉奇怪，便问：“然则将军何故大笑？”

李元度道：“此次与石达开之战，我军的确大胜，但石达开却也安然地离开了。”

福兴怔住，李元度接道：“我之所以大笑，不是因为此次战胜石达开，而是倘若将石达开收归我军麾下，岂不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哈哈！”

福兴道：“听闻曾大人亦曾招降过石达开，可惜……”

李元度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当初石达开锋芒正盛，岂可令其低头。如今其为败军之将，招之，才显我大清爱才之心至诚。吾当致书于石达开，使其归附。”

福兴道：“将军如能成此事，功劳不小啊！”

李元度又大笑起来。

回说石达开败退回到抚州，他叹道：“真没想到，敌人如此顽强！”

张遂谋道：“如今战事一败，我军士气大减，须防敌人趁火打劫。”

石达开道：“蝼蚁之辈，石某还不放在眼里！只是我军水师匮乏，实在是后患无穷！”

就在这时，有军士来报：“报，营外有两位女将求见。”

石达开怔道：“女将？我军并未设立女营，何来女将？请她们进来。”

“是！”

过了一会儿，军士领了两名女子走进帐来，其中一人道：“翼王，还认得妾身吗？”

石达开一看，不由惊讶道：“没想到是东王妃和傅状元，二位如何到来？”

傅善祥道：“想不到堂堂翼王还记得小女子，真是慧眼如炬啊！”

石达开道：“自东王遭难后，二位杳无音讯，唉……如今见到你们，也可说是东王泉下有灵。”

萧三娘道：“当日若非傅状元相救，恐怕今日妾身已随九千岁而去……”

石达开道：“天京之变，竟成我天国事业转折点，实在是令人扼腕！”

萧三娘道：“东王身死，乃自取灭亡，当日妾身曾劝其与天王和好，想不到如今，人鬼殊途……”

石达开道：“傅状元救了东王妃，达开代死去的东王谢过了。”

傅善祥道：“翼王不必客气，善祥受东王恩惠之深，如此小事，又何足言谢？”

石达开道：“话虽如此，然东王与达开，犹比兄弟，东王之不幸，亦是达开之不幸，天国之不幸！你们来得正好，可以与西王妃谈谈心，过去的事，不必过于在意。”

萧三娘闻言即道：“哦？宣娇姐也在这里吗？”

石达开道：“对，所以说来得正是时候。”

于是，石达开派人送了萧三娘和傅善祥到洪宣娇的住处。三女相见甚欢，洪宣娇道：“自天京事变后，我一直担心三娘你的安危，如今见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萧三娘道：“能够再见到嫂子我也很高兴，多亏了傅状元救我。”

洪宣娇道：“我也要多谢傅状元呢！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说到这里，她的脸上红了一下，然后道：“我有个提议，我们结为异姓姐妹如何？”

萧三娘欢喜道：“好啊好啊！”

傅善祥道：“赞成！省得往后都叫我状元。”

于是三人在军营中结为异姓姐妹，傅善祥最长，洪宣娇其次，萧三娘为少。从此之后，三人之间以姐妹相呼。

这天，石达开来到山边眺望，不由感慨陡生，吟唱起来：“挺身登峻岭，举目照遥空。毁佛崇天帝，移民复古风。临军称将勇，玩洞羡诗雄。剑气冲星斗，文光射日虹。”

念罢一诗，背后忽有人拍掌称好道：“好诗好诗！”

石达开回头一看，见是傅善祥从后走来，忙道：“石某在状元面前，可谓班门弄斧。徒然贻笑大方之家。”

傅善祥道：“不然！翼王以诗言志，正显英雄本色。岂我等书生可望其项背？只是诗虽妙，却非原创。”随即念道：“异境从天辟，登临眼界空。万家遥带雨，一水怒号风。古佛形容怒，奇人气象雄。回看腰下剑，飞去作长虹。此乃刘青云原作，翼王用其韵，亦逃不脱其桎梏！”

石达开道：“状元果然学问深厚，石某的小伎俩，逃不过法眼啊！”

傅善祥道：“英雄豪杰，原本就应创一番事业。不必拘泥于窠臼。翼王之志，可谓明矣。然人无完人，千岁之长处又同时是千岁短处。”

石达开不解，傅善祥道：“此语何意，千岁日后必知。”接着，她望向群山道：“山的巍峨气势，却抵不住流水的冲刷。我等女子，一生所求却非功名。翼王应当知之。”

石达开又是一阵迷惘，傅善祥接道：“自西王去后，西王妃之苦楚，翼王想和也有所睹。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凭翼王之智，应当有所领悟吧。”

石达开道：“达开愚钝，不能顿悟，但状元之言，句句珠玑，达开当铭记于心。”

傅善祥笑道：“呵呵，事在人为。未来如何，当在翼王自己掌握之中。”

二人便在山上欣赏了一会儿景色，就一同回城而去。

次日，有军士来报，说李元度有书信至，便呈上给石达开。石达开看罢来书，不由笑起来，张遂谋问：“是何书信？”

石达开道：“是招降信。”

石镇吉道：“清妖可真会落井下石！”

石达开道：“下令全军，做好作战准备！”

石镇吉“啊”地叫了一声，不明白石达开之意，张遂谋道：“所谓骄兵必败，千岁此举可谓出乎意料之外，合乎情理之中。”

石达开道：“先生知达开心也！”

这时，只见洪宣娇、萧三娘、傅善祥一同走进帐来，石达开忙问：“你们怎么来了？”

洪宣娇道：“达开哥，你是不是要出战？”

石达开道：“你怎么知道……”

洪宣娇道：“大姐说翼王必不甘于吉水之败，所以……”

石达开道：“战场之上，过于危险……”

萧三娘道：“此言差矣，想我巾帼未必不如须眉！”

“这……”

傅善祥道：“翼王不必多虑。二妹、三妹皆是女中豪杰，而小女子虽不能冲锋陷阵，却也一技在手，无需担心。”

石达开便道：“好吧，不过既然出战，就要听从调遣！”

洪宣娇道：“放心吧！一定听从命令！”

于是，石达开便许三人加入军中，随即升帐点兵出发。

且说李元度营中，忽有探子急报，说石达开率兵到来，李元度便道：“想必是来投降的吧。”探子道：“不……不是。石达开……率兵攻向这里，前方……很多据点失守……”

李元度大吃一惊道：“什么！石达开新败，还有胆量进攻赣北！再探再报，我要知道确切情报！”探子便立即再去打探。

不久，又有探子来报，说石达开杀来了，李元度惊道：“难道石达开真的来了？再探再报！”探子又再去探听。

李元度此时十分惊恐：“石达开能这么迅速行军，看来士气正盛。此处四战之地，不能久守，不如退守铅山。”于是便传令全军向铅山退去。

退到福兴镇守的关卡，福兴便接应着他，问道：“将军，发生何事了？”

李元度道：“石达开竟然率兵来袭。”

福兴也失惊道：“啊？这可如何是好？”

李元度道：“不必担心，待他来时，我自有计策，你只要守住此处便行。”福兴领命，便率部据守，而李元度则退入铅山。

不一会儿，石达开便引大军杀到，见清军弃营而退，便道：“想不到李元度竟然退守铅山。”

杨辅清这时也领本部人马到来，说道：“千岁，我来了！”

石达开道：“我正要看贤弟的战场英姿呢！宣妹，此处适合伏击，战斗一开始，就没人顾得上你，你要多小心啊。”

洪宣娇道：“你看我是轻易被打败的人吗？”

石达开道：“东王妃，你也要小心。”

萧三娘道：“知道！”

石达开又让傅善祥多加小心，傅善祥道：“翼王不必管我，我自会小心！”

石达开遂一抖金枪，便下令全军开始进攻。太平军便呐喊着向铅山的关卡杀来，福兴立刻指挥本部人马，死守关卡，与太平军展开激战。

等石达开的人马攻到关下时，伏兵便一拥而出，石达开道：“李元度虽然骄傲，但处乱不惊，还能设下伏兵，也算得上是将才了！”

李元度得意地大叫道：“怎么样，吃惊吧！”

石达开却高声道：“可惜惯于妄自尊大，想区区伏兵，又怎能吓倒我！”于是便把令旗挥舞，彭大顺、石凤魁当即各率一军分头迎击，把伏兵挡在山林之间，而石达开则率主力发动猛攻。

见石达开狂攻，清军吓得人心惶惶，福兴当即亲自上马，杀出关来，身先士卒，与太平军厮杀。但是石达开跃马来战，福兴便不是敌手，几个回合便败退而回。太平军乘势掩杀，转眼便冲开第一道关卡。

李元度急忙提兵来救应福兴，与石达开相接，李元度道：“石达开，我给你信，看了没？”

石达开道：“看了！”

李元度道：“那为何不降？”

石达开道：“想知道原因吗？”话音一落，便催马杀上，李元度也舞动大刀来战。两人交锋未及三合，石达开的金枪便是杀着尽施，直震得李元度双臂发麻，石达开道：“知道我不降的原因了吗？”

李元度惊道：“果然不愧‘石敢当’之号！”自知不是石达开对手，遂虚晃一招，拨马就走。在部众拼死掩护下，李元度才得已逃出，福兴便先退回最后的一道关卡防守，而李元度则去请援。

石达开马不停蹄，继续领兵乘胜进击，杀奔铅山山上的最后一道关卡。人马刚逼近关前，福兴便立即举旗为号，伏兵又再次杀出，石达开道：“又有伏兵，看来清妖之中也不乏能人。”

但是石达开正杀得性起，勇不可当，加上杨辅清的人马相助，转眼便把伏兵杀得溃散，并乘势掩杀而入，将福兴的人马也杀得四处逃窜。

占据铅山之后，杨辅清便说：“翼王，看来清军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了。”

石达开道：“等我军扫过赣北，便可进入淅江地面，不知贤弟有何打算？”

杨辅清道：“我打算率兵进攻福建，与千岁互为声援。”

石达开道：“好！贤弟带兵入闽，我无后顾之忧也！”

于是，杨辅清便引本部人马告别石达开，自往福建而去。

石达开攻陷铅山之后，遂继续进兵，前面去路便是赣北的要地，守将饶廷选闻得太平军到，火速调集兵马于要道截击。两军相遇，洪宣娇出马与饶廷选对阵，饶廷选笑道：“哈哈，真好笑！”

洪宣娇道：“有什么好笑的！”

饶廷选道：“看来石达开是黔驴技穷了，连女人都上战场了！”

洪宣娇怒道：“无知之辈，看来不给你点颜色，就不知道本王妃的厉害！”

饶廷选道：“王妃？哪个王妃？”

洪宣娇道：“太平天国西王妃！”

“哈哈，我当是谁？原来是个寡妇。”

洪宣娇更加怒不可遏，便振臂舞刀杀上，饶廷选和她对上几个回合，方知洪宣娇了得，不由忖道：“看来这女长毛也有两下子。”慌忙回马退返本阵。石达开一声令下，太平军乘着气势冲杀过去，把清军杀得节节败退，饶廷选只得弃关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