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父母年迈 |
两碗猪肉,两碗鸡肉。猪肉,一碗是全精,一碗半精半油;鸡肉,一碗以鸡身上的好肉,像鸡翅膀、鸡腿肉、脚爪、鸡炖等为主;一碗是鸡大身肉。一碗红烧带鱼、一碗红烧大鱼,还有自家地里种的各种菜肴,父母让菜的声音:“国祥,你油肉喜欢的,多吃几块。。。。。。美英、玉英,精肉是烧出来给大家吃掉的,吃
在我的记忆中,那是瘦小的父亲第一次能摆下如此丰盛的年夜饭。可能是做的菜多了,我们刚开始吃,隔壁的尧夫就吃好了。趴在我们的窗口说:“小灿叔,这种夜饭菜呢真介像过年呀!”父亲与母亲忙不碟碟的把他让进屋里,非得要他喝一碗老酒。吃完年夜饭的人都会去别人家里转转,比比是不是比自家好,某人欠的钱是不是在年关能给他。祝福别人,也接受别人的祝愿。转到我家,都被父母邀上喝酒。后来的人看见桌上的二碗肉没怎么动,都会开玩笑说:“小灿,你桌等的肉是摆摆样子的!没得动过顾呢!”不等父母说,便会有人代他们说是各烧了二碗肉。父母便会一次次地沉浸于赞叹中。
父母亲早该享受这样的赞美。因为我的父母是多么的勤劳。
一九八一年的冬季即将过去的时候,父亲给自己的家找到了春天。我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在江西承包了一个工地,让父亲当把宕师傅。父亲写信给家里说,工资算算有三十多块一日。过了几天,父亲又写信来问母亲,家里的大大小小需要添点什么?母亲让大姐写信给父亲,玉英大了,棉袄穿不着了,是不是能新翻一件;美英与国祥他们几个是不是能各做一身新衣裳?父亲回信同意了。那年,父亲在工地上共呆了三十几天,除去天落雪落雨休息,一共拿回家里五百三十二块钱。
跟父亲一起去的有村里的琴堂,他受了伤,先回家了。母亲曾去打听父亲的消息,他不理母亲。后来,村里传出话来,说是父亲把他赶回来的,好抹掉他的工钱归自己。老话讲,马路鬼,马路鬼,做马路的人都知道,马路工钱是鬼一样难讨的。村里人都相信了,都说小灿也是这种人。母亲为此写信问父亲,父亲在回信里说,这种话只有无良心的人才会讲。他受伤后是谁天天背着他上床落地的,是谁给他端饭送茶的。他要这么说就这么说吧,这种没有良心的人,不要去理他。
年关越来越近,一家人都盼望着父亲回来。快过年关,每个小孩的心里都是衬得鼓鼓的喜悦。竟记不清父亲回来的时候,我的心情是怎么样的了?常常想象,我应该是跑得很远把父亲迎进家门的。父亲回家的第一件事,是给琴堂送去他的工钱,有一百多块。在我心里有一百个理由不去送钱给他,而父亲只要有一个理由就会不把他的钱送去。我问父亲:“他说你坏话,还把钱给他?”父亲说:“他说坏话,他不是个东西,我送给他钱,是因为我的腰杆要直。”父亲送钱也只有一个理由。
正月初一大早,母亲把一身身崭新的衣裳给我们穿上,整天,我骄傲地跟着父亲走东家串西家,听村里人与父亲聊天,叹父亲的财运,责琴堂的不是,赞父亲硬气。并没有人真正知道父亲拿回家有多少钱,能送还琴堂一百多钱,村里人越发认定父亲是发了财的。
父亲细小的身材在村里人的眼里变高大了,而在我的心里,父亲的高大在于,他送给了我一根拐杖,在成长的摇晃里,时不时地能撑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