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昆曲研习社:深巷中的低吟浅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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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曲深巷复社社员欧阳启名北京文化 |
分类: 中国文化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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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京城西紫竹花园的一处寓所内,一名中年女士与几个年轻人如约而至。开始还有说有笑,待到穿上了戏袍,兜起了水袖,拿起了拂尘,咿呀的唱腔从口中脱出,这个被清扫干净的客厅霎时就变成了一个小型的排练场。一曲《思凡》尚未唱毕,众人掩口而笑,原来一个人唱错了词,气氛又回到了开始的那种热闹。
这是北京昆曲研习社每周例行的一次活动,年轻的社员多是来自北京大学、中国艺术研究院等院校的硕士生、博士生,每周二晚上聚集到这里,利用有限的时间和空间练习昆曲的身段、唱段,为研习社每年末在前门饭店梨园剧场的演出做准备。
中年女士名叫欧阳启名,是书法家欧阳中石的女儿,首都师范大学教授。1979年,20多岁的她在中国艺术研究院看到了北京昆曲研习社复社后的第一场演出《断桥》,从此就再也没有离开昆曲研习社,后来又接替张允和、楼宇烈二位前辈做了北京昆曲研习社的社委主任,一直操持着社里的各项事务至今。
欧阳启名向记者介绍了北京昆曲研习社的历史:1956年在时任文化部副部长郑振铎、丁西林,北京市副市长王昆仑等领导的关怀下成立,著名学者俞平伯任社委主任,聚集了一批对昆曲保护有极大热情的学者、专家。“文革”时期,研习社活动被迫中断。1979年复社以后,曾经是社里中坚力量的大师们先后陨落,昆曲研习社在对昆曲艺术研习的同时又承担了传承昆曲遗产的重任。
首先的转变是敞开大门,面向大众。早期的研习社,成员大多是圈里的知识分子,日常活动也颇有些名士雅集的意味。近几年来,研习社在招募社员上更多地朝向了社会大众和普通昆曲爱好者。“只要喜欢昆曲,愿意学两句的都可以来。”欧阳启名说。研习社从而成为了一个百姓大讲堂。一位社员告诉记者,研习社没有在媒体上做宣传,也没有到处贴海报,只是在豆瓣网上建立了一个讨论小组,算是研习社的一个阵地。一些昆曲爱好者通过网上的消息找到了“组织”,而更多人则是通过朋友、同学推荐而融进来,甚至还有个学生因为走错教室而聆听了欧阳启名的昆曲讲座,立即就报名加入了研习社。现在社里在册的300多名社员,大多没有什么昆曲表演基础,完全是凭着爱好来到这里,从零开始学起。
在昆曲研习社的社员中,在校大学生占了相当大的比例,使得这支传统社团带有鲜明的青春气息。谈到这点,欧阳启名说,昆曲本来就与大学生有着密切的联系。民国时期,北平学中文的大学生都会唱昆曲。在学到元明清文学的时候,老师就会带着他们拍曲子,还会吹着笛子教他们唱。而现在这样的老师没有了,但传统依然需要继续。为了能让昆曲在高校学生中扩大影响,欧阳启名做了很多努力。她每周六都会去北京师范大学学生会办的昆曲小组教课,而在自己所任职的首都师范大学,她也开设了戏曲欣赏课。大学生对昆曲的追捧和热情常常让她很感动。此外,昆曲研习社还在北京东城区的织染局小学培养了一批小学员,这些孩子都是外来的打工子弟。社里的老师们教他们简单的昆曲唱段,还组织他们参加演出。有些社员羡慕地说:“他们太幸运了,我小时候怎么没有这么好的学昆曲的条件。”
但是,同上世纪50年代建社时相比,现在的昆曲研习社面临着更多的困境。首先可以想到的是经济上的限制。据欧阳启名介绍,建社之初,国家对昆曲很重视,每月就给社里拨400元,这在当时那个每月几十元工资的年代绝不是个小数字。复社之初,文化部和北京市文化局尚能为社里各提供2000元的拨款,而之后这个数额逐渐减少,直至现在没有任何拨款。目前的北京昆曲研习社尽管名义上归北京市文化局管理,每年受市民政局的年检审查,但活动经费全部依靠社费、社会捐助等方式自筹。作为一个正式注册的文化团体,北京昆曲研习社甚至没有属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每次活动的地址都是依靠私人关系借用的。虽然有时不太方便,但社员们也已经习惯了。因为如果有一个固定的场所,就要交额外的税,对于社团来说又是一笔开支。
另一个问题是缺老师。由于许多前辈大师或者已经作古,或者年事已高,在研习社中经常教唱的老师只有几位,其中北方昆曲剧院的李倩影和“传字辈”老艺术家肖漪两位先生都已年逾八十,还经常在织染局小学的活动现场授课拍曲。传习的剧目有大家所熟悉的,也有其他院团少见的“独家”剧本,如《天官赐福》、《告雁》、《三箭定天山》等。所谓“拍曲”,就是指这些曲目都是用工尺谱记录的,一般学员看不懂,所以需要老师一句一句教唱,如此口传心授,以期将曲目延续下去。每两个月,研习社会在文津街国家图书馆分馆组织一次“同期”,邀请一些专家前来座谈、演唱,就像一个昆曲沙龙。平时还会印制《社讯》,刊载与昆曲有关的文章和社团活动的记录。
“我们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培养北京地区的昆曲观众。”欧阳启名说。她认为昆曲不能只有演员演出,忠实的观众群才是昆曲艺术赖以延续生息的土壤,而北京的观众看到昆曲演出的机会很有限,通过研习社的活动教他们唱一点,他们才能更有兴趣欣赏昆曲、理解昆曲。欧阳启名现在已经50多岁,昆曲研习社的里里外外大小事务都要依靠她来操办。当问到是否想过将昆曲研习社在规模上、影响上做得更大一些,欧阳启名笑着说:“想过,但说实在的,我没有这个精力了。我有我的教学工作,还有家里的事情,我只是尽我所能,把这项工作做得更好。”
(载于中国文化报,2009年1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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