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信奉基督的朋友隔三差五跑来游说,希望我加入她的行列,做上帝虔诚的信徒。我说,这样的事对我这种“家”务缠身的人来说基本上很难。我虽然尊重她的信仰,却没有办法像她一样,每到周末大把大把的时间用来唱圣歌、听牧师布道、与教友共享心得,更不可能在每天吃饭、睡觉的时候,跪下来做一番深情地祈祷,最重要的是,我不能勉强自己不说谎,因为世界原本就充满了谎言。朋友面对我的种种理由,不为所动,还是一如既往地来我家,一屁股坐下,翻开厚厚的《圣经》,将特别用铅笔划出来的段落读来与我“分享”。久而久之,不胜其扰。
另外一位朋友听说了这件事便说,为什么不对她坦承,我其实是对“上帝”没有任何兴趣,却要找来许多搪塞的理由呢?有时候,实话虚说,最终麻烦的却是自己。
她的话我虽然认同,但想到我若对朋友这般直白地说明,场面多少也有些尴尬,便一忍再忍。直到有一天深夜,我已经熄灯就寝,女儿却忽然从床上跳了起来,支支吾吾地不肯说明原因。我问她是不是有家庭作业还未完成,她才一脸焦急地说,直尺没带、橡皮丢了、手指也被自家的车门挤出了一个血泡……我听着她幼稚的辩解,心里却已经火大,贪玩纵然是小孩子的天性,但在答话前,她先有的没的理由找了一大堆更是可气。
我突然就想起了朋友的话,实话虚说果然给自己带来了麻烦。而这样做,多半是因为心里有“鬼”。
但看过作家刘墉的一篇文章之后,我又有了另外一种看法。刘墉说,虚说的实话,基本上还是实话,只是说得不够精确,或者说得比较松散。实话虚说,在很多时候反而变成化解尴尬的好方法。
年轻时代的刘墉曾经做过记者,有一天得知学者梁实秋夜里回台北,便去机场采访他。那个时候,梁实秋正与后来的太太韩菁清热恋,他便问他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梁实秋抬头看了看天,笑说:“总要等到天亮了吧。”
刘墉当然不是“庸”人,听他这么一说便心下明了,知道对方是不愿作答,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但结果却是,答的人没有说谎,说的是实话,却又等于没答,只一句话就化解了当时的尴尬,既捍卫了自己的隐私,又给对方留了足够的余地,真的够高明。
我也因此释怀。后来朋友又来对我传教的时候,我便对她说,我还需要时间被上帝更多一点地考验。我也没有说谎,信仰这东西总是难说,也许某一天一觉醒来,我就忽然受到了神的启发,做了上帝的信徒。只是,朋友的回答更让我感慨,她说她也没抱什么目的或是希望,能够因此常常与好朋友见面聊天,这样的感觉其实很好。
但从此之后,却再没听她对我谈起《圣经》。说话,果然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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