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在云层中穿行。窗外，漆黑的夜，没有星光，也没有月亮。中国大陆已在我的身后遥远的地方，此刻的我们，大概已过了日本海，飞行在浩瀚无边的太平洋上空了吧。

    好像是一场梦，流亭机场送行的亲朋，两个相拥而泣的小女孩儿，童真的脸上挂着晶莹的泪。三十天的分别，竟也有几分生死离别的味道。多年之后，不知道她们还会不会记得这童趣又感伤的画面，也许还象夜空里最亮的星，璀璨闪亮，也许已如昨夜长风，消散在无尽的人世变迁中。

    三月的首尔，烟雨迷蒙。到仁川转机，蓦得有种时光荏苒的感觉。三年前的那个盛夏，第一次来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国度，还恍如昨日。再次踏上长长的活动履带，走那段熟悉的路，这一次却是匆匆的过客，没有通关，转了一个弯，又踏上了一段新的旅途。

    有点意外，在韩国转机的中国人很多，随处可闻的中文，让我感到不是身处异乡。我第一次觉得这种分散在各个版图、说不同语言，因为各自不同的目的地，却必须短暂相聚在一个地方的人和那种刚刚认识，转瞬间又再见的感觉有点新鲜又有趣。一对在流亭机场便与我们一路同行的夫妇，在转机时又遇见我们的那种惊讶，让我觉得出门在外有老乡相伴而多了一份安心；而在飞机上遇到的另一对姐妹，听说我们是青岛人，竟也激动万分。原来她们几年前都曾在青岛生活过。我才发现，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不再是疲惫而冗长，忽然变得充满了乐趣，不仅仅是那熟悉的乡音，还莫名地生出一种“有缘千里来相会”的感动。

    飞机仍在孜孜不倦地飞行，轰隆隆的引擎声震荡着我的耳鼓。夜渐更深，我本该是更早入睡的人，此时却毫无睡意。填写了海关申报单，美国离我的脚步好像更近了。有时候，竟有些恍忽，十几个小时之后，我便从地球的这一边飞去了对面，这边还是渐渐淡去的黄昏，另外一边却已是迷蒙的黎明。我在天空画了半个圆，却开启了人生一段崭新的旅程。我不知道在美国的日子，我会最终收获些什么，只是，无论怎样，我都感到幸庆又安慰，心有多大，路就有多长，而人生，就是这样一种不能间断也不能轻易放弃的旅行。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有了一抹亮色，我向远处望去，却蓦得呆住了。夜空早已不是一片深沉的黑色，影影绰绰的好像升起一缕曙光。那淡淡的光明，渐渐扩大、弥漫，终于用一层橙红刺破天际，带来了一片蔚蓝。忽然就有一种流泪的冲动，在北京时间的凌晨一点钟，在太平洋的万米高空，我见到了如此无与伦比的风景，这冉冉升起的朝阳，像一种生命的力量，将我淹没，我突然懂得，原来我正追着太阳，奔向下一段旅程。

    女儿从梦中醒来，靠在我的身边，静静地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云海。我在想，人生真的是不可预见又无从改变的。我在这个年纪的时候，跟着父亲走遍中国，而我的女儿却在二十几年后，跟着我的脚步走出国门。这看起来好像是一种传承的经历，却是人生中多么珍贵的财富，我感到很安慰，我们的美国之行，还未真正地开启，我便已有了如此丰富的收获。

    忽然想起了一首老到不行的歌，感恩的心，感谢有你。我又一次牵起了你的手，走人生这长长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