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诗
(2013-02-12 13:1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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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维张继唐诗骆宾王王勃文化 |
分类: 随笔 |
从小到大,最爱的书都是《唐诗三百首》。记不得是哪一年的光景了,父亲带回来两本厚地像辞典一般的书。一本是唐诗,一本是宋词。那个时候,我认识的方块字,还寥寥无几。父亲教我读的第一首诗,便是骆宾王的《咏鹅》。长大后,我才知道,那首诗,是骆宾王七岁时的旧作,我便真的对他肃然起敬。我想文学这东西,大概也像爱情一样,没有年纪与地域的差异,风沙始终掩盖不了金子橙黄灿亮的光芒。
骆宾王后来的人生,多少也有些惨淡。他吟诗作赋的才情,也许比不上声讨武则天时那篇荡气回肠的檄文更震慑人心,但留在我心里的骆宾王,始终还是《唐诗三百首》里长袍飘飘、风流倜傥的男子。
许多年后,经不起一位旧友的百般厮磨,硬生生地从书架上抽去了《唐诗三百首》,归还的时候,她笃定地说,我最喜欢的诗人,一定是王维。我当然洗耳恭听,想知道她是经过了怎样的思索与揣摩之后得出的结论。她随后说道,爱诗的女人,多半都喜欢“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那样的句子,即而也就喜欢了王维。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想这样的推测也有几分道理,可是如果“爱诗的女人”就一定喜欢相思、离情那样的句子,一生都陷在情情爱爱中,剪不断、理还乱的李商隐不是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吗?
其实,我最爱的诗是张继的《枫桥夜泊》。
这些年,与苏州结下了不解之缘。每年的冬夏两季去苏州,都免不了到寒山寺驻足。站在寒山寺的高处向远方眺望,长长的运河水,就在脚下缓缓地流过。旧时姑苏城残破老旧的城门,静静地立在那里,被夕阳的余辉镀上了一层金黄。一千多年以前,那个落弟的张继,乘一叶孤舟,就是在这里停驻的吗?江岸上,枯树昏鸦。万籁俱寂,却惟他独醒。夜色渐沉,月满西楼,江上渔火二三。他望着平静的江水,目光中闪烁出来的,不是意兴阑珊的光芒,却迷蒙着一层愁绪惨淡的雾气。寒山寺的钟声响了,一声一声撞击着苍凉的心。怎么不是暮鼓晨钟,偏要等到夜半更深才猛得敲响?这钟声也为他的凄凉吗?连天上灿亮的星子,也瞬间黯淡了下去。
于是,便有了那首诗:“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我喜欢这样有点淡淡离愁的句子。失意的人,不是因为儿女情长。台湾作家张晓风在一篇“写给没考好的考生”的散文中写过张继,她称《枫桥夜泊》是一场“不朽的失眠”之后的产物。如果没有那一夜的百转愁肠,也就没有那传承了千年,不朽的诗句。我不得不认同这样的观点,我想,一首诗的好与坏,并不在于辞藻是多么华丽。不知不觉间打动了一颗心,也许是更恒久、更强大的力量。
后来慢慢地长大,对文学开始有了似懂非懂的认识,喜欢的诗也渐渐多了起来。王勃在《滕王阁序》里“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句子,一度让我崇拜到无以言喻的地步。千里长霞与一只单飞的孤鹜,本为就是相依相存,而秋水和长天,除却了肌肤相亲的默契,还多了几分坦承与共勉,亏那个潇洒的王勃写得出来。
我其实还是有点庆幸,我的人生,自那个小小的年纪,便有了诗。我翻过书背,右下角那个不起眼的数字,好似寒山寺夜半时分的钟声,又一次撞击着我的心。5元5
人生有诗便精彩。我想,这是真的。爱诗的人,自有一段只能意会无法言传的情怀,享受其中美妙的滋味,有些孤单,却一定不会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