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博友在网上问我,一月四日那天我都做了些什么,是不是始终与先生“厮守”,一刻也不曾分离?我笑了起来,回复她说,那天晚上,和一位多年的女友,去影院看了《泰囧》。冬日里,微微透着寒冷与寂寥的夜晚,就在我们酣畅淋漓的笑声里,流逝而去。
我突然想起,2013年1月4
日,就是流传已久的“一生一世”。猛地发现,网络上突然多出了许多美好的祝福和企盼。相爱的人,或赶在那一天彼此表白,或注册结婚,一生一世,变成了一个幸福的印迹,烙在那些被爱情浸渍,悸动却还温情脉脉的心上。
可是,对“一生一世”这样的说法,我还是有诸多保留,尤其在看多了红尘里的儿女情长、悲欢离合,我好像早已有了结论,感情,常常是最容易变质的东西。许多年前,当我还是青春年少的时候,喜欢看金庸的小说。有一次和朋友聊天,她忽然问我,金庸笔下那么多侠骨柔肠,我最喜欢的是哪一位。我想都没想就回答道,是黄药师。女友不解地望着我,想听我进一步地解释,我便说,因为他有一段一生一世的爱情。
慢慢地长大,爱上了书和笔。有一段时间,我喜欢读梁实秋的文章。一部《槐园梦忆》,来来回回读了许多遍。常常都是泪流满面,惊诧于大师的笔端,竟也流淌着这般缠绵悱恻的思绪,更被他对亡妻的缱绻深情深深地打动。那个时候,我常想,如果一个女人,可以被一个男人这样一生一世地爱慕与牵挂,即使生命短暂又如何?生命的意义,在这样强大力量的撞击之下,才会蹦出更灿亮的色彩。而这些,又怎么能够是用时间去考量的?
可是,没过多久,我便从书中知道了更多的事。曾经将我深深感动过的大师梁实秋,在夫人去世不久之后便钟情了另外一个女子,爱之深切,轰轰烈烈地令世人惊讶。我突然就是一阵怅惘,好像连自己也被欺骗了一样。我不懂,难道《槐园梦忆》里,那些让人心碎而感伤的句子,都是大师的臆想吗?他对夫人深切的怀念,难道也只是信手拈来单纯的文字吗?一边用一颗不能轻易忘却的心,深深惦念着那个相濡以沫的爱人,一边又在她尸骨未寒时,与另一个女人谈情说爱去了,这难道不是一种莫大的讽刺吗?我的心,瞬间就陷入一片悲凉,不知是为那个深埋于槐园的梁夫人扼腕,还是为我年轻的心被大师截然不同的人格刺伤而悲愤不已。
我从此再不愿翻梁实秋的文字,我想,如此表里不一的人,即使声名显赫又如何?许多年后,当我早已过了爱做梦的年纪,对人生,有了更多的看法。我已不再是年少时那个清纯的女生,但对感情,却还固守着那个时候单纯而美好的想象。有一次我对朋友说,假如将来有幸活到耄耋之年,仍在苟延残喘,我想我还是坚守一份从一而终的爱情。一个人,一生真正地爱过,哪怕只有一次,也就足够。女友瞪大眼睛,惊讶地望着我,半天才说,我大概是从封建时代穿越而来的异样女子,她不信,现代人的眼中,还会有这样匪夷所思的情感。
可是,我真的就是这样一种想法,可能有些另类,却并不古怪。我认识的一位长者,三十年前,太太因为难产去世了,留下一个儿子。他含辛茹苦地把儿子带大,至今还是一个人。有一天,儿子问他,为什么不再找一个女人,是因为他的缘故而耽误了吗?那个父亲回答说,是因为他觉得一个女人为了生出他的孩子,而丢了性命,他能够回报给她惟一的东西,就是一份一生一世的爱情。我当时就在大街上听我朋友讲这件事,我们两个都泪流满面。朋友的父亲,是我一直敬佩的人,我想,这样的人,没有梁实秋的名气、才气,但却永远比他高大。
身边常常上演一些心酸的剧情,就像电影里频繁出现的桥段一样。刚刚还将一生一世挂在嘴边的男女,转过身便已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我不知道,许多年后,他们该怎样回忆每一段都是以“生死不渝”开场的爱情,带着笑,或是很沉默,我只是想,如果只是玩世不恭,也就罢了,假若真的是伤害,也请不要用“一生一世”这样虚无飘渺的对白。
我们固然有许多美好的祝福和期盼,但,一生一世,其实真的很难。我想,还是不要轻易对一个人说,会爱她或他一生一世,因为漫漫的人生路上,穿梭着许多意想不到的诱惑,当你发现,真的做不到对一份感情从一而终的时候,那样的失落,也许更痛。
一生一世,其实也是最容易变成三心二意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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