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华

咱成都人的嘴皮就是与众不同，经得住全辣刺激，经得住从舌尖到心口的全方位火辣辣考验。不单是麻辣吓不倒英雄汉，特别是在谈情说爱上，我认为并不比浪漫的西方人差出好大一截，甚至可以这样说，在某些局部“战点”，可以让“洋老俵”们伸出洋舌头，只能望其项背。

此话怎讲。在一次商务活动中，或是一次不经意的相会，A小伙子看上了某位招展花枝的姑娘。于是他的心里就开始盘算起来：我是不是策划一次“鸳鸯火锅聚会”？邀上几个很会打圆场的朋友，让热气腾腾的麻辣香浪加快我的求爱步伐。

恭喜你，第一步成功啦！姑娘同意今晚和你去一次新华大道的老灶台鸳鸯火锅啦！于是你马上给仍QQ在线的几男几女发出“白吃邀请贴”，给另外外几名QQ不在线者打手机或小灵通，对方当然乐得清口水四溅，似乎有从电脑或电话的那一头“溅过来口水”的架势。

不是俺们形容夸张，而道理明显得很，这些烂兄烂弟、江湖姐妹们，关在水泥钢筋房里，即便空调齐整，也早就想“叛逃”出来，胡乱海聚一会儿；早就想开一次不用自己掏腰包的“洋荤”了，早就想让正宗麻辣火锅让他们再一次汗流浃背，满舌生香了；早就想到热浪奔腾的“鸳鸯桌”上，摆摆龙门阵，倒倒“肉价上涨工资难涨”的一肚子苦水了……

进得老灶火锅，跑堂的店小儿似乎早就看穿你A小伙子此次破费的深层次直接原因了。端起一个锅中有S型金属堤坝的家什，一路呦喝“来啦！楼上去——”“来啦！正宗鸳鸯一对呀——”，一路跑来，还朝你挤弄一下左眼道：“大哥，鸳鸯天然搭配，麻辣正宗俱全，也有白味，一堤坝无法隔开。祝你交好运！交那种货真价真的好运哟！”

真是个耍贫嘴的高手！难怪这里“鸳鸯”成堆，辣气与粉气共鸣，歌声与哟喝声同生哟！一个店小儿都有这种过人的眼力，都原生态般如此麻辣直白，况乎才华斗量的老板大人呢？况乎知性明理的娇媚老板娘呢？这可谓“强将手下无弱兵”。

倒不见你此次请“麻辣”的女主角过于斯文，却见她有说有笑，很快就融入了你那帮兄弟姐妹之中了。快看，麻辣的那一半已经是倒海翻江，红油满锅了，而仅有一堤之隔的清江，却只见几叶“绿色偏舟”（葱条）无精打采的飘浮着，无精打采地等着。

一路吃来，此情此景，成都人根本没有觉得丝毫怪异。但见一边是徐志摩的康桥下荡漾的碧波，一边却分明是但丁的地狱里奔腾的熔岩；一边是游吟低唱的张楚，另一边却是嚎叫撒野的崔健；一边是韩非的峻急，一边却显现出庄周的逍遥与随意；一边水波不兴，一边翻江倒海；一边心如止水，一边情不自禁……

哥们姐妹们手提双筷，倒抽口凉气，先相视一笑，在地狱与天堂的岸边来回游荡，回首过去，展望未来，80后忆不起饥饿，只忆起“囚笼”的思恕，近在鼻前的清香，翻卷于眼下的“辣浪”，还羞答答作甚，没理由稳重了吧……动手！什么“九曲十二肠”、“飞鳞毛肚”、“春江金针菇”，“灵动小鲢鱼”，被七八双灵动的筷子夹起往沸锅里直钻，一会儿又翻将起来……

准确地说，这番场景简直就像是一场战争，人人手握长枪短炮一起向锅内的鱼们、虾们，包括植物们开火。战斗激烈之时，说不定有人想高喊几句铿锵有力的口号：胜我鸳鸯，败我鸳鸯也；让冲锋号为酣畅淋漓的战场吹得分开清脆吧！

烫着喝着，话自然也会越来越多，“女主角”此时就坐在你的对面，虽然这还是第一次和你“下馆子”，“侃话子”，“聊家子”，还不至于到“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的程度。但是也许你此时已是盲人吃汤圆心中有数了。你把佯醉的目光，再沾点金针菇的野味，越过袅袅的“麻辣炊烟”，越过清水不惊的另一半锅水，越过“只知麻辣之乐，不知俺之乐而乐”的友人的吵闹声，及而越过万水千山、冰封雪地，在上空盘旋许久后不经意地找到真实的着陆点。

在这个“着陆点”上，一切时间凝固成一种向往，一盅回味。“翡翠侧身窥绿酒，蜻蜓偷眼避红妆”，小子！我看你是“首战”鸳鸯占捷，这百十块钱的投资花得值。当然，以后鸳鸯锅是会越来越小的，凑麻辣热气的人也会越来越少。直到有一天，小桌上就只有你们这对鸳鸯了，爱情就进入实质性的量变到质变阶段。

是不是成都男人追求女孩的手段过于接近烹饪技术；或者说，是不是成都妹们过于好吃，才轻易上了“鬼子”的当？不过我要申明一点：人在餐桌边智商的确是偏低的，抵制“外来侵略者”的战斗力也是很弱的。有时，男人只需将你拽到鸳鸯火锅边上一站，几乎就可以瞬间瓦解美媚多年构筑起的淑女智力。

这就有如姑娘在花前月下，溪桥柳细的夜空下往往斗不过男友的甜言谎语的道理一样，只是这是“阴”的招术；而麻辣火锅则是“阳”的手段，这招式很男人、很刚烈，像中午的太阳，一片炽热，一气呵成，铺开盖地。你不见那么多白吃白烫的爷们，最终还因贪得无厌“吃”进了班房。而我们的女同胞们，在男人请吃的人数越来越少，少得只剩下你一人时，你们俩人的智慧都降到了最低点，此时的“鸳鸯麻辣”全是形同虚设。世界上就只有你俩的口中的宝贝疙瘩，眼中的貂婵秋水。

反正此时你们觉得什么都可口，什么都好吃。所以老周说：多数男人追求得手的道具，是巴蜀的“鸳鸯”火锅。可见鸳鸯火锅其实不是锅，更不是一只鸣叫不倦的鸟，而是一段情之使然、意到情归的心路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