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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简那个时候的爱情 |
分类: 牵手红尘:情感篇 |
月亮升起来了,在一堆条块分割的高楼间,圆润、莹白,像粗呢格子外套的领口上,一枚亚光的银扣子。 很多年前,她还在读初中。家里加盖了一间房子,父母身体都不好,又没有额外花钱请小工,所以抹墙缝之类的零碎活,都是自己做了。奇怪的是,每到她做这些事的时候,总有一个青年,诡异地出现,像骑着扫把忽然从天上降下来似的,没有一点先兆,却总是刚刚好。后来,几面墙的墙缝儿都抹完了,她的心里,竟然生出一丝淡淡的惆怅,宁愿这个房子永远修不完,那样,就可以每天中午都见面了——什么也不说,就这样默默地、远远地一起呆一会儿,在那个朦胧、甚至是不确定的怜惜和宠爱里发一下呆,就很好。 幸好老百姓家的丫头蛋儿,家务是永远也干不完的,所以,他们总有相似的理由相见。挑水,劈柴,筛煤球,打煤饼……手上只要一有粗活儿,他便鬼使神差一样地出现在眼前。再后来,没事可做的时候,他也来串门。乡村的晚上时常停电,没有电灯的晚上,月亮便像一个银盘子一样,把数不尽的清辉,亮灿灿地泼洒下来。不知为什么每到这个时候,她心里时常会有一种隐隐的预感似的,找出这样那样的借口从堂屋经过的时候,总要往院里看一眼,奇怪的是每到这个时候,他竟也十有八九会冒出来:伸手推开篱笆门,进来关好,再把披在身上的军大衣拉正,这才转身向堂屋走过来。银白的雪地上,反射着月光,也映衬着他那张俊朗、皎洁的脸。她倒了茶递给他,回到蜡烛前写作业,虽然整晚上都是听他跟父母聊天,心里却知道他大概是为她而来的,心中也有像月华一样淡淡的,满满的欢喜。 可是后来,他忽然就不来了,从家人的只言片语里,也有只鳞片羽的猜测,可是从来也没有去深究,两个人就这么无言地失散了,一晃经年。 再见面的时候,是在一个车水马龙的街角。她横穿斑马线的时候,他正骑在一个彪悍硕大的摩托上等红灯,一只脚无聊地笃笃点着地,滚圆的大肚子腆出去老远。一阵恍惚的惊喜之后,他请她到附近的茶楼小坐。她于是知道了,当年那个整天可以“骑着扫把从天而降”的青年,心里确实是喜欢她的。可是哪还没到哪呢,单位里的风言风语就先出来了。母亲劝他,别为了一点“鱼在水、雁在天”的美梦犯糊涂,赶紧成个家,给她生个孙子抱才是正事;她的父母也表示,不想让人有“使唤便宜人儿的”误解,所以以后家里有什么事,就不劳他费心了。他想了又想,也罢——她还小,这样的感情要能对她说出口,要等到什么时候?况且他知道她功课好,将来必定会有比自己光明的前程,他不想让人觉得,他是为了打什么主意才去帮她家干活的,更不想攀高枝,让人笑话他搞不清自己几斤几两。 从茶楼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晚。一轮明月已然高高地挂起来了,像老屋八仙桌上的大圆镜子一般。她抬头望了一眼月亮,又看了一眼那个发动了摩托还转身对她摆手的人,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她曾经想过,那一段朦胧,恬淡,而又萦绕于心的情愫,究竟算不算她的初恋,如果算,那么人世间会有多少这样的爱,是这样不了了之的呢?尘世里也有澄澈的朗月,可是……毕竟是尘世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