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暑假了。闺女的小学已经结束，而初中却还没有开始，没报任何的辅导班，作业也少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每天读书上网玩游戏……总之在这个“两学”交界处的暑假，顶数她自由快活。

自由的重要特征之一，当然是可以恣意地晚睡晚起。前阵子世界杯，我这个“瘾大水平差，场场都不落”的准球迷，披星戴月地看得五迷三道，小孩便趁机浑水摸鱼，没完没了地看电脑。后来世界杯结束了，习惯了星夜守在电视机前等球赛的我，一下子变得有点没着没落儿，乘着看杯赛熬夜的翅膀，继续在不眠的夜里飞翔。小孩本来就不爱睡觉，这下更乐得“以老妈为榜样”，有事没事地，总要耗到半夜一两点才肯上床，临到关灯，还要再夸张地唱上一句：“夜色多美好，心儿多爽朗，多么迷人的晚上”。

我未尝不知道这样做的坏处，可一想到好不容易放假，孩子大人总算闲下来了，何必还要那么慎独克己的，白糟蹋了这份难得的自由。但是慢慢地，我们都发觉这个自由有点不对劲。先是不管睡到多晚，一整天都是昏昏沉沉、疲疲沓沓，好像忍饥挨饿地卖了一宿苦力似的，乏得不行。无奈，只好“再补一觉”，可是困了再睡、睡了再困，不到半夜不精神。小孩本来就瘦，又被这晨昏颠倒的生活整得面色憔悴，一张小脸儿闹得跟小土豆似的，害我白白挖空心思，给她做了那么多的好吃好喝。

我自己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不仅写作完全进不了状态，就连原本全天在线的工作Q Q，头像也“洗尽铅华”，成了黑白色。因为睡到十二点才醒，跟正常人的作息时间老是拧巴着，就像是多出来三四个钟头的时差——我上线时人家午休，到人家上班时，我又去吃饭、午睡了。有急事找我的人，只好打电话，而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我又多半儿“不是在梦乡，就是走在梦乡的路上。”所以那段时间，我很是为了自己的贪睡而感到有点惭愧，因为听到最多的质疑声，就是“几点了啊还睡呐？”  

前几天到妈妈家小住，头一个晚上，我跟女儿这个饱受诟病的宝贵自由就被“咔嚓”一下剪断了——父母严格地重申：不许晚睡，事实上，也不能晚睡，因为早上七点钟开始，几个房间就都响声四起了——开窗的、关门的、打开电视的、挪动桌椅的……叮叮当当不绝于耳，也搞不清老太太是无意，还是精心。我一向觉得好端端地在睡梦中被吵醒，是人生的一大苦痛，所以在愤然坐起的一刹那，烦躁、恼怒，这些感觉都曾在胸中，“岩浆一样地翻腾”。可是……也就是翻腾翻腾而已——她是我妈啊！况且人家那早睡早起的主张，也着实有着源远流长的道理。再说我旁边，还有闺女。我若一时兴起闹个肆无忌惮，老妈骂我不知好歹倒在其次，闺女将来要是有样学样，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我可就有苦说不出了。

于是忍住心里的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咬着牙早早地上床。几天下来，我发现这个世界确实很公平——所谓有舍就有得，一点没错。我跟闺女虽然没有了夜游的惬意和快乐，却因为睡好了子午觉，面色红润、神清气爽了很多。我于是想起以前听什么人说过，“不要逆着大自然的规则而动”，这话看似寻常，现在细想起来，还真有几分不怒而威的意味。

                                       文/阿简

             （已发《北京青年报》、《山东商报》、《西安晚报》、《家长》杂志2013·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