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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简客家人休闲 |
分类: 相见有缘:人物篇 |
老黑,混在深圳的一中年商人,狮鼻,虎目,阔嘴,因为坚持爬山和打羽毛球,四十高龄尚无明显的将军肚。会做生意,爱学语言,熟练和部分熟练地掌握英、日、普通话、天津话等等多门外(地)语,见什么地儿人就说什么地儿的话,因而口音游离。除了英语是学院派之外,其他多数是靠野路子自修,因而难免不大得要领,比如一句“我在特七(特区)”的普通话,智商不够86的就得好好地费一会儿思量。我们听他说“外语”的时候,鸡皮疙瘩虽然总憋不住纷纷跑出来站队,可是不好理直气壮的笑话他——尽管这主儿在使用“外语”的时候,舌头听上去似乎总需要卷吧卷吧软化一下,可人家至多也就落个学艺不精,比起我们很多人毕了业便把外语“就饽饽吃了”,好歹也算自强不息。
跟某些中年男人一样,老黑在熟识的人堆儿里说话有点色,到了有女同学聚会的场合,尤甚。之所以这样,我猜想是因为大家彼此比较知根知底,因而不当真,他自己却是入戏很深的样子,到处寻寻觅觅地踅摸着,吃各色不相干的醋。比如有人转述,说某女生的择偶标准是“要长得好”,他便急急渴渴地追问:“那她老公你见过吗?有我长得好吗?”又觉得这样恬不知耻的提问,实在有点与人为难,便迂回辗转,避实就虚地:“有我有气质吗?”嘘声四起,他在一片笑骂中惬意地坏笑——他喜欢碰这一类善意的钉子,很主动,所以很受用。
其实,老黑的色,不过是老顽童式的人来疯,或者用他的话来说,这种在嘴皮子上浮云流水的香艳,是一种“男人流行‘色’”。从人堆儿里走出来的他,是极其沉静的,一对一坐下来闲谈的时候,居然很庄重。他那毛发渐稀的脑袋里,还真是有点货,一壶清茶话无数,亦庄亦谐,亦俗亦雅,一阵两晌儿的还整得挺深刻。我个人最感兴趣的,还是听他拉家常,他有本事把柴米夫妻的琐碎日子升华到家庭伦理的方针大略,每每捣鼓得像体育比赛里见过的链球——转起来行云流水,抛出去掷地有声:“客家人的观念就是,男人的本分就是要养家,哪怕我没什么本事,我就是出去拉板车,”说到这儿,神色越发凝重起来,“也要让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
“话是这样说,可真要是靠出去拉板车养家,能过上什么‘好日子’呢?有本事把未婚妻从京城的肥水衙门里,拐带到深圳跟你去住铁皮房,没点真格的能耐,对方也不会上这个当。”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跟他抬杠。说到这个问题,老黑谦虚地浅笑,分析自己的“能耐”,是“比别人想到的早一点而已”。20多年前,我们在大学读书,老黑也跟多数的学生一样,靠家境清寒的家长供给,捉襟见肘是情理之中的事。多数人只想着省吃俭用地节省,而老黑脑子转得灵光,琢磨的却是挣钱——他看到邮局离学校远,学生取汇款不便,就推出了代跑邮局取款服务,后来业务壮大了,还雇了几个同学帮忙做伙计,说起来,那该是他“老板生涯”的第一站。我笑他小小年纪,已经懂得吃点窝边草垫垫饥,他说那是自己当年就有了靠服务挣钱的观念,这一点对他后来的下海从商,影响深远。说到这儿,他大概觉得自己的顽皮需要一次激活了,双目微闭地笑着停下来,很有点要求掌声鼓励一下的意味。
除了做这个无照经营的邮局小买办,他的课余生活也挺丰富多彩,这厮谎称酷爱武术,会几样拳脚,每到校园留念的时候尤其爱耍大刀。靠着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他在学校的时候建了个武术队,20多年后我们聊天,才听说他的长拳当年还在高校的武术竞赛中得过什么奖,这事窖藏多年,知者甚少,被我们家喻户晓并喜闻乐见的,是他以切磋武学的名义,结识了外系的一个窈窕淑女。前些日子同学聚会,见到早已成为黑太的她,想象中她在武术队操练的飒爽英姿,跟眼下的端庄贤惠委实对不上号,顿觉流年似水,让我很有一点神思恍惚。
跟老黑聊天是快乐的,一半因为他的幽默,一半,也是因为他的德行。他时常以一个客家人的角度,诠释做人的准则:忠义,勤劳,团结,克己,所以他的嘴上虽花,却从没闹过什么绯闻,阔了以后,也没什么为富不仁的记录,这在一个所谓成功人士的身上,也算得可圈可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