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有个在北京念民办大学的远房侄女给我打电话,说在学校订火车票要多花30块钱,问我有没有路子能把这笔钱省下来。我说你是刚到北京不谙世事,这年头只要能买到票,别说30,60都值。侄女怏怏得欲挂电话,我赶忙叫住她:“你能不能帮叔叔也在你们学校订张票?”
每年到了年跟前,我就得为车票犯愁,什么招都使尽,也不一定能拿到车票。20043年,我拜托了七八个靠谱不靠谱的关系,其中一个哥们向我夸口说北京站站长是他干大爷,哪怕没票也能让我躺回西安。结果那次我还是站回了西安。也不能说是全程都站着,上车前我特意买了一个红色的塑料小凳子,不过坐了没一个小时腿就折了。令我郁闷的是,我的一个同事买到了车票,因为他的叔叔在火车上当厨子。看来这年头要办事还是得找直系亲属。
去年我发誓不让2004年的情况重演,为此发动了我所有的社会关系,包括同事、朋友、老师,希望能够广种薄收,至少拿到一张车票,但兔子再狡猾,也斗不过铁路警察,我费尽心机挖了许多窟,到头来都被“拿不到票”的噩耗填上了。家是不能不回的,老妈早收拾了房间,新换了被褥,一日三餐不重样的菜单已经交老爸审查通过,要是不回家,父母这一年的期待就打了水漂。万般无奈之下,我想到了最后一条路:去火车站买票。
说它是最后一条路,是因为中国人都知道,在火车站买到票的希望是极其渺茫的,概率接近于中彩。据一个铁路系统内部人士透露,进入销售网络的春运车票只有总数的四五成,流失的票一部分作为福利发放给铁路职工,一部分给有门路的人,还有一部分预留下来,以备急需;进入联网系统的车票也不一定都是给那些规规矩矩排着队的人准备的,那些挤在窗口两侧的票贩子,总能在第一时间拿到大把车票。等你排了几个小时,终于挤到了窗口前,报出车次和日期,正要从钱包里取钱,得到的回答往往是:“没票了!下一个!”
虽然明知很可能买不到票,但我还是去西站排了队。没办法,谁叫咱是小民,谁叫咱没有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在餐车上当厨子呢。据说4天后的车票是在凌晨0点发售,我特意10点钟就来到了西站,没成想还是来晚了,队伍已经排出了售票大厅。我耐着性子排在一列人龙后面,随着队伍一寸一寸地往前挪,大约12点钟的时候,我终于看到了售票员的面目,听到了他敲击键盘的声音,——车票有指望了!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中气充沛的中年妇女的大嗓门突然响了起来:“各位买票的同志请注意,四天后的火车票明天中午12点钟开始发售,请不要再排队了!各位买票的同志请注意。。。。。。”这声音就像一声炸雷把我给震晕了:敢情两个小时的队白排了。没办法,明天再来吧!
第二天,我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11点才赶到西站。那里已经戒备森严了:售票大厅入口处用绳子圈了起来,周围有保安把守,买票的人只能在绳圈外排队,保安每个十分钟左右放一拨人进售票厅。我到的时候,队伍已经排到了公共汽车站,大约有三四百米的样子,队尾还在不断的延伸加长。我一看势头不对,赶紧跑到队尾占了个位子。过了十几分钟,扭头向后一看,已经望不到尾巴在哪里了。
等了约莫一个小时,12点已经过了好几分钟,我仍然没有出汽车站,看来再这样等下去,下午4点我也进不了售票厅,于是我放弃了等待,离开了队伍,走到售票大厅前的绳圈外碰碰运气。我注意到,每次保安放一批人进入售票大厅时总会有一阵短暂的混乱,有一些没排队的人就趁乱跨过绳圈,进入售票厅。这就像考试结束学生交卷子时总会有一阵混乱,大家趁机一阵狂抄。我决定重新拿出以前作弊的功夫,勇闯售票厅。
又有一批人被放了进去,我趁保安不注意,一猫腰就从绳圈下钻了进去,正得意间,忽然耳边响起一声断喝:“你,出去!”我一愣,循声一看,保安指着我说:“说你呢!出去!”我脸登时就红了半边,又羞又愤,但又不敢抗辩,乖乖一抬脚跨出了绳圈。
站在外面,我心想,难道我真的买不到票,回不了家了吗?不行,我得进去,我被餐车厨子挡在外面,被一道道社会关系挡在外面,总不能被这一条麻绳挡住了我回家的路。念及于此,我回转身,瞅保安不注意,哧溜一下又钻进了绳圈里,还没等保安反应过来,我已经一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了售票大厅。那一刻,我的心差点飞了起来。
那天,我买到了票,虽然是硬座,而且是退票。
现在回想起来,买到票的喜悦已经丧失殆尽,剩下的只有羞愧和耻辱。我本是良民,规则意识还算强,一向不闯红灯不越雷池,却在一条绳子面前破了戒。然而我当时还有别的选择么?假如我仍旧恪守规则,和其他人一样在外面等待,那就只有两种结果:要么买不到票,要么向票贩子买高价票。后者同样违反规则,并且性质更加严重,因为买票贩子的票,无异于为贼销赃。聪明的,你该如何选择呢?
逼上梁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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