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虽然最近有很多让我胸闷的事情。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应该是奶奶去世吧，乍闻噩耗，心灵却几乎没什么触动，但一和母亲通电话，眼泪就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即使哭得一塌糊涂，我也不能说谎，说我对奶奶的感情很深，对我来说，奶奶只是一个熟悉的老人而已；至于为什么会痛哭一场，我也不知道，也许我低估了自己对奶奶的感情，也可能是我高估了我的冷血程度。当年祖母死的时候，我上高一，从听说她死亡到看着她被黄土掩埋，我没有感觉到一丝哀伤，虽然我很希望它能从我心灵的某处缝隙像一棵树的阴影那样伸展开来。就像奶奶家门口那棵巨大的法国梧桐，树冠斜斜的身在路面上，整间房子几乎都在这棵树的荫庇下。我很不安，因为祖母对我很好，总是给我零花钱。我很小的时候，可能是5、6岁时，每天大约能得到7毛钱，母亲给一毛，祖母给一毛，然后跑到父亲摊子上要5毛，但父亲那里并不总是能有收获。随着年龄的增长，祖母给我的零花钱也随之水涨船高，从1毛到两毛、三毛，再到5毛，1块。虽然祖母后来和我父母交恶，彼此再不见面说话，但每次看到我，祖母总会打开她的手帕，取出一张10块钱的票子，手心贴手心的交给我。“钺娃”，假如不是写这篇文字，我几乎已经忘记了，当时祖母总是这样叫我。“钺娃”是祖母的专利，父亲直呼我名，母亲则叫我“钺”。祖父也有一个专属的我的昵称，不过我已经忘记了。
我记得祖母是在晚上死的。我们一家匆忙穿上衣服，去祖母家奔丧。连接我家和祖母家的，是一条狭长的巷道。迄今为止，我对那个夜晚的记忆仍然奇特而强烈：那条巷子仿佛变成了一条黑色的河，而我们则漂浮在水面上，既不前进，也不后退，就像被水草缠住了腿一样动弹不得，虽然我的确赶到了祖母家，看到她蜷在床上，像一只断了弦的弓，头发卷曲而散乱。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