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227·话剧中心艺术剧院·★★★【★】

1.

国家话剧院话剧《霸王歌行》。

以导演的话讲，这部戏似乎重在两个方面，一个是从项羽的角度来全新诠释这个人物，一个是试图在现代表演艺术与中国传统戏曲艺术之间做一次“和谐”尝试。

2.

项羽自古多议论。值得一提的是，无论此次的“解析”的效果如何，至少我们可以恍悟原来以为板上钉钉铁证如山的历史，其实不过是得天下者的个人总结，包括现在。于是历史的气息显得功利专断甚至市侩。项羽也正因此而从来都是一个侧面人物，人物的心理特征、行为逻辑以及一切似乎都是一种结局推导式的盖棺定论。有时候，甚至只是为了满足史吏的文字圆满或读者的心理满足而已。

那么《霸王歌行》便是尝试从项羽个人的内心来阐述这一切“真相”，甚至跨越两千年，笑谈古今，试图为更进一步接近史实而做一次探索般的实验并藉此表达剧作者的人文情怀。剧中的项羽，充满了伟大的人文主义理想，不谋大位，不屑权谋，坦荡正直，而最执着的则是爱情和乡情。也因此，剧者不惜不断加深项羽和刘邦之间的对立，后者成为了实足的现实主义者，猥琐、不择手段、为利益不顾一切。

一个理想主义的项羽和“讲政治”的刘邦成为鲜明的对比撕扯起观者的情绪，没错，在这个舞台上一切看起来有点搞笑，有点滑稽，然而当你回顾现实的时候，你会惊悚般地发现即使在两千年以后的当下，项羽亦是死路一条，更可能的是，会正常地死去，而不复当年的轰轰烈烈。

随便看看台湾民进党的例子，也是一样。那些当年的美丽岛的理想主义先驱们入狱、游行、抗议，倒是那些当年的辩护律师们真正成为了执政者。而即便到了民进党掌统天下的时候，人们发现那些先驱们仍然在入狱、游行、抗议。原来，“理想”与“现实”永远是两条路径，只是有的时候需要“理想”，有的时候需要“现实”，有的时候需要靠“理想主义者”揭竿而起，有的时候需要靠“现实主义者”讲政治平天下。新任国家乒协主席蔡振华昨日在接受记者访问时说，做干部和做运动是完全不同的，做干部很难。原来，两者绝非是非此即彼的关系，对这个世界而言，只是按需所取而已。但对芸芸众生的个体呢？散场的时候或不自觉地已经在项羽和刘邦之间作出了选择。

3.

现代表象的“话剧”和京剧放置在一个舞台空间里，并且交融演出，是此剧一个争议点。从演出效果而言，亦如想象中的一般牵强无趣。

虞姬使用京剧的表演手法，甚至有剑舞的表演。《霸王别姬》是一出京剧名剧没错，然而直接的人物放置看起来就好像摆了一个古董，尽管是真人表演，却仿佛按上了透明玻璃房子，中国传统戏曲里精髓的细腻传神的人物塑造和情感传递在这里统统断绝。尽管两人毫无“隔阂”的对话、互动，却又造成了两种语言艺术的直接冲突。有些地方甚至连放置都不甚妥帖，比如虞姬剑舞一段，项羽在舞台上几乎无处安身，或者不知做什么好，角色一下子显得多余，最后只好背对观众酝酿下一段的人物感情。而虞姬自刎之后，又变成虞姬这个人物无法妥善处理，就这么继续莫名其妙地孤立在舞台中央。

4.

无论是对人文主义理想的探寻还是传统与现代艺术关系的探寻，都是极好的路径，只是放在一部戏里未免欲求过大。

从整部戏的制作来看，可谓认真，舞台设计充满创意，演员也颇具感染力，为一部本来松散平淡的戏增添了不少可看性。尤其是张昊，给人以很深的印象，不仅有戏曲老生的动作，更有武生的身段。

然而从观者的角度而言，看到的似乎更多是创作者的个人诉求。

从观剧效果来看，作品表达或可曰随意洒脱，却也亦可说编创的诉求基本流于表面，那些丰富的表达手依然只是道具。作为戏剧的传递力量相当薄弱。于是，张昊的一人多角的表演成了独角秀，传统戏曲的元素从一种艺术探寻便成了某种掩护，实验作品的名号也似乎变成了托词。项羽一次次从“历史中”随意的走到舞台前沿，点评起当下和过往的时候，已经全然是一幅你不妨和我们一起试着看看的姿态，不知道作为观众的感觉是被尊重还是被忽视，因为如此作为一部戏剧作品已经与成功与否无关，因为只是一次尝试，一次试验，这本身就是值得尊重的事情。然而作品与观众的隔墙就是如此之厚重吗。是创作者的引领众生意识的高度自觉，还是只作为实验的故意统治一切，甚或是立意上的不自信？

当内核与表象“骨肉分离”，再美丽的创意也如镜框里的风景一般，浏览而已。没错，探索和尝新宛如一段令人激动的未知旅程，但勿忘作为戏剧作品的分享，而不是自行其乐。

5.

时下主流舞台的戏剧作品的楚河汉界似亦日益分明。一头是毫无保留地向观众席屈膝逢迎。另一头则是以导演为灵魂的个体诉求。而传统意义上的作品体验和打磨精进的过程似乎就这么被“现实”和“理想”所双双摒弃。不是项羽，也不是刘邦。

于是我们可以享用的不是速食品就是实验品，那么我们的主食呢？

原来戏剧舞台也是这个时代的一个真实缩影。

昨晚在票房窗口路过，听见黄牛阿叔的声音：爱谁谁200了，原价就180呢。。。不仅感叹，话剧市场真的火了。只是，繁华为何故，霸王歌与谁？

----------------------------------------------------------------------- 

牛人张昊。

导演王晓鹰。

PS：

第二次看到计镇华先生来看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