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贡问于孔子曰：“赐倦于学，困于道矣，愿息而事君，可乎？”孔子曰：“《诗》云：‘温恭朝夕，执事有恪（kè）。’事君之难也，焉可息哉！”

曰：“然则赐愿息而事亲。”孔子曰：“《诗》云：‘孝子不匮，永锡尔类。’事亲之难也，焉可以息哉！”

曰：“然赐请愿息于妻子。”孔子曰：“《诗》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妻子之难也，焉可以息哉！”

曰：“然赐愿息于朋友。”孔子曰：“《诗》云：‘朋友攸摄，摄以威仪。’朋友之难也，焉可以息哉！”

曰：“然则赐愿息于耕矣。”孔子曰：“《诗》云：‘昼尔于茅，宵尔索绹（táo），亟其乘屋，其始播百谷。’耕之难也，焉可以息哉！”

 曰：“然则赐将无所息者也？”孔子曰：“有焉。自望其广，则睪（go）如也；视其高，则填如也；察其从，则隔如也。此其所以息也矣。”

子贡曰：“大哉乎死也！君子息焉，小人休焉，大哉乎死也！”

 【注释】子贡，复姓端木，名赐，字子贡，一字子赣，卫国人，比孔子小三十一岁，是孔门早期弟子（先进、十哲）之一。子贡和子路一样，都是普通士人出身，后因投在孔子门下研修儒学而成为闻名于世的名流显士。

事君、事亲：作为一个合格的读书人，古时称士，现在称知识分子。正当的出路有两条：一是效力国君；二是孝敬父母。前者为尽忠，为国家做事；后者是尽孝，侍奉长辈。然后才是做好自己的事：帮助妻子、兄弟、朋友和从事农耕。所以用“于”妻子、于朋友、于耕矣。

【白话翻译】

 子贡问孔子：“我对学习厌倦了，对行道又感到困惑，希望停止学习去从政，侍奉君主，可以吗？”孔子说：“《诗》说：‘从早到晚，都要温和恭敬，行事要认真谨慎。’侍奉君主是艰难的，怎么可以不学习呢？”

子贡说：“那么我希望停止学习去尽孝，侍奉父母，可以吗？”孔子说：“《诗》说：‘孝子的孝心无竭尽，祖宗永赐你们好。’侍奉父母是艰难的，怎么可以不学习呢？”

子贡说：“我希望停止学习去帮助妻儿。”孔子说：“《诗》说：‘给妻子作榜样，友爱兄弟，共建美好家园。’帮助妻儿是艰难的，怎么可以不学习呢？”

子贡说：“那么我希望停止学习结交朋友。”孔子说：“《诗》说：‘朋友之间相互辅助，所用的就是威仪。’交结朋友是艰难的，怎么可以停止学习呢？”

子贡说：“那么我希望停止学习以从事耕作。”孔子说：“《诗》说：‘白天割茅草，晚上搓绳子，急急忙忙修理房屋，又要开始种庄稼。’耕作是艰难的，怎么可以不学习呢？”

子贡说：“那我就不能有休息的时候吗？”孔子说：“有的。你看那个坟墓，高高的，好似山巅；再看它的侧面，一个一个都隔开了。那里才是休息的时候。”（意思是，只有死了才能休息！）

子贡说：“死亡真伟大啊！君子休息了，小人终结了。死亡真伟大啊！”

由此，子贡加深了对死亡意义的认识。对于君子而言，死亡只是休息，其影响还在继续。对于一般人而言，死亡就是生命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