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伦记事(六)又恨又爱的牙科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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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念书时牙齿就不好,小时候叫虫牙,大人讲是糖吃多了,没当回事。大牙上的蛀洞开始很小,也不疼,拖了多年后慢慢地变大变深,偶尔会疼一阵子。大学毕业时不知道会分配到哪个小角落里,想趁还在上海时把牙齿治一治,才第一次去看牙医。在静安区牙防所进进出出折腾了一个多月,拔了2颗牙,补了2颗牙,吃尽苦头,牙科诊所是个吓人的地方,再也不想去了。尽管牙齿上新的窟窿又不断出现,还是坚持不去看牙医,一拖又是二十年。
到英国前想把耽搁已久的龋齿补一下,以防万一,因为听说外国的牙医费用贵的吓人。但因为忙一直没顾上,带着隐患和侥幸心理到了英国。果然,只过了半年就开始发作了,一开始吃太热太冷的东西疼,后来左边牙疼得不能碰,用右边的牙嚼;右边的牙也疼了只能用门牙嚼;吃了自备的止痛片消炎片,没用。尝到了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的滋味,看来再恨牙科医院也非去不行了。
英国的国民健康体系(NHS)蛮完善的,在公立医院看病基本上不花钱,但牙科是个例外,拔牙补牙要付不菲的费用,私人牙科诊所更是天价,根本不在考虑之中。这时同办公室的韩博士告诉我一条信息,我们所在的里兹大学有牙科学院,水平在英国大学里名列前茅,且有医院,她曾去治疗过,医疗质量很不错,预约时间也短。更重要的是完全免费,因为这是高年级学生的实习医院。

摄于1989年,里兹大学牙科学院,它的建筑体量是学校里最大的。我对上海牙科医院的印象还是1968年的,当然无法与之相比。
当时我还不知道,学院的历史可追溯到100多年前,它的医院1948年就纳入了NHS教学医院,此大楼是1979年竣工的,伊丽莎白二世女王的堂兄肯特公爵主持了启用仪式。
我这不是疑难杂症,学生娃水平不高,大不了疼一点吧,而花大把英镑心也是要疼的。牙科学院的气派是一颗定心丸,尽管心里不太踏实,还是抱着豁出去了的心情去了。挂号的老太太问我是不是知道这里是由高年级学生当医生的,踏进这扇门再走回头路太不男人了,我爽快地回答,知道。
扫了一眼候诊大厅,几排椅子,摆着报纸、杂志及防治牙病的宣传品,有七、八个人在等候,老中青男女都有,但没见孩子。这照片是从网上下载的,近年大厅重新装修过,但布局跟30多年前一模一样,记得那时的椅子也是蓝色的。



照片来自里兹大学牙科学院网
给我看牙的是一个小姑娘,很难辨别出年纪,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低年级学生冒充的。从例行检查开始,她拿出一大张表格有好多问题要问,有些我听得懂,如有没有心脏病,脑血管好不好;但有好多我听不懂的医学名词,如血小板,这个英文单词我至今还不知道。大概她很少碰到听不懂她的话的病人,忍不住笑了起来,还得耐心地给我解释,就是割破了手指是不是止不住流血。最后是列出一长串国家的名字,问我半年内是否去过,那些都是非洲国家,去过的话恐怕还得查一下埃字病吧。然后拍牙齿的X光片,这一招使我放下了心,上海的牙防所从来没给我做过X光检查,这里蛮认真的。看完片子她皱了皱眉头,说要拔掉3、4颗,还要补好几颗。我跟她讨价还价能不能少拔两颗?她讲别担心,她的教授会决定的,预约2天后再来复诊。
二天后如约去复诊,先拔牙。那时我的牙还在疼,我记忆中的惯例这时是不能拔牙的,而且一次只能拔一颗。我把我的疑虑对她讲了,她笑着说按我的情况没事,麻利地打了麻药针。几分钟以后,问我是不是感到numb,我又听不懂了,她跟我解释,就是麻木的意思,回答yes。看看边上并没有教授指导,我又有些忐忑了,这么娇小的女学生,有力气把根深蒂固的大牙拔出来吗?亮闪闪的钳子咬住牙齿,晃了两下好像没用什么力,只听到嘎嘎响了两声,“啪”的一下一颗牙就甩到了白瓷盘里。没等我回过神来,又一颗牙干净利落地甩到了白瓷盆里。完事推后出了一个小X机,拍了片子给一位老先生看,是不是有残留的牙根没有拔尽。几天后,我又能大口吃饭了,学校放暑假,后续治疗暂停。
这次拔牙使我对这爱笑的小医生刮目相看,且有资深的老师保镖,何不趁此机会把该的牙都补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牙疼又会发作。十月份再预约去牙科医院,换了个大男孩克雷斯顿接诊,长得很像当时央视的大明星洋大山。他仔细检查以后,请来一位老头叽咕了半天,然后才告诉我治疗方案,牙不用再拔了,需新补4颗牙,把我以前补过的2颗牙重补一下,再把好多牙根处的深沟填上。
第一步是清洁牙齿。他问我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清洁过的,怎么牙龈处有这么厚的结石?应该至少一年清洁一次,否则会引起牙周炎的。我还从来不知道有到医院洗牙齿这码事,也没有一个医生告诉过我需要这样的定期保养。但我没有实话实说,怕他小看了中国,只是简单地讲了一句“十几年了”。不记得用什么器械捣鼓的,只记得我很惊讶,这又高又大的小伙子这么轻手轻脚,不嫌麻烦一次次反复进行,漱口时的确吐出了许多小石块碎屑。感觉像换了一副牙齿,轻快多了,看病变成了一种享受,牙医院好像并不可怕,甚至开始喜欢它了。
下一步才是补牙,方法跟我在国内经历的几乎一样。他的导师是参与的,有时过来看看指点几句,有时他离开向老师报告,每次的X片子他都给我解释,我则是完全放下了心。因为已习惯了他们的规矩和流程,新鲜感过去了,又不痛苦,对治疗的本身反而没有留下更深的印象。克雷斯顿是第一次给中国人治疗,也有好奇心,交往多了,少不了会聊聊,谈谈中国,谈谈我对英国的感受。数不清到医院去了多少次,因为有寒暑假和我自己的安排,一直到翌年4月才结束整个治疗,又洗了一次洗牙。我真心地感谢他,他说:谢谢你的配合,我很快就要毕业,你也要回国跟家人团聚了。
90年春节时我送他一张三国演义的邮卡作为礼物
不觉得两位大学生比正式医生差,新补的牙和重补的牙很争气,连困扰我多年的牙根深沟也填上了,它们又勤勤恳恳地为我工作了好多年,我心存感激。
我不知道80年代末90年代初国内的牙科诊所是什么样的,我只能跟60年代末我的经历比较,新鲜感非常强。大规模的牙科学院和医院、X光和洗牙、一间间分割的诊室、每次就诊都必须预约、医生到候诊室亲自领病人进去、医生耐心地跟你解释、获赠高质量的牙刷…… 都成了英国记忆中独特的场景。
牙科治疗是实践性、经验性特别强的医术,只听老师上课培养不出够格的牙科大夫,但谁愿意让大学生试手倒是个问题。刚才浏览了里兹大学牙科学院的网站,作为 NHS 的教学医院,它为里兹及周边地区的居民提供专业服务,也欢迎符合条件的志愿者接受学生的诊疗,作为学生临床教育的一部分。能否成为志愿者要进行评估,数量有限,诊疗是完全免费的。所有细节都有详尽的说明,完全透明地给你讲清楚了,所以愿意接受学生治疗的除了穷人和舍不得钱的,也有诚心为社会贡献的志愿者。
那时我对志愿者概念的认识几乎为零,现在回过头想想,我是个不得已的志愿者,但做出了实实在在的贡献。没想到这我一辈子只当过一回志愿者,竟然是在英国!
拿国内牙科医院与的英国比较并没有实际意义,制度不同,在国内拔牙补牙都纳入医保范围,我只是把关于牙齿的回忆作为《英伦记事》中的一集。
后记:
国内的齿科治疗进入了新世纪,当年使我开了眼界的手段方法、设备、服务一点也不稀奇了,我相信不会比英国逊色,价格可能也在赶上英国与国际接轨。
回来后我再也没看过牙医,但老朽的牙齿终于顶不住了,去年我开始进行种植牙的重大工程。种植牙是种改善型的需求,很贵,公立医院并没有优势,民营医院占了80%的份额,我就是在民营的摩尔齿科上海塘桥医院做的。
它的医师队伍、医疗质量和VIP服务无可挑剔,设备一流,不要再翻X光的老黄历了,计算机系统、CT、3D扫描、超声波、口腔手术显微镜…… 是理所当然的配置,好些新技术的应用闻所未闻,带来新一轮的新鲜感,彻底颠覆了我对齿科诊所的观念。

医院的候诊区之一
数不过来一共有多少间诊疗室,随机挑了一间拍张照。

跟它相比,现在的里兹大学牙科医院显得老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