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宏律法师

2000年的时候，在苏州西园寺召开了一个“佛教教育研讨会”。一篇署名为“宏律” 的论文《僧教育漫谈》，受到了与会的高僧、法师、专家、学者们的一致好评。这篇论文的作者是一位女性法师，尼和尚，或者老百姓所说的“尼姑”。

作为对宗教问题有浓厚兴趣的心理学研究者，我也参加了这次会议。会议的最后一天，宏律法师发了言。她面容端庄，神态安详。说话时语言简洁，表达思想明确，声音不高不低，不紧不慢……由于宏律法师是与会者中唯一的女性出家人，自然也引起了我的注意。在会议期间，我有幸两次采访了她。

她今年28岁，19岁时出家，当时正在读大学1年级。她先是在广州一个庙里当了两年比丘尼，后来考入了一家佛学院，毕业后在学院任教。

在采访的过程中，她有问必答，十分坦诚，使我感悟到一种特殊的境界。她的回答清晰准确，恰到好处。在谈话时我不由得想：如果不出家，她会是一位贤妻良母，至于职业，不管干什么，也绝对不弱于一般人。

我问她：“为什么一定要出家，当居士也可以呀？”她回答：“出家与居士有很多区别。尤其是女性，如果不出家，就会常常受到骚扰，出家后就不会了。另外，过纯粹的宗教生活可以很快达到清净的境界。”

读者一定会猜想，正当青春年华，她为什么要出家？是不是谈恋爱受到了挫折？我也不揣冒昧地正好问了这个问题。情况出乎意料，她立即就回答：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也不想谈恋爱……她在解释出家的原因说：“我从小就喜欢佛教。根本上是善根受到了启发。也许还与遗传有关系，在我的爷爷辈有两个出家人……”

《祝你幸福》杂志邀请我谈“女性成功”这一话题，我之所以会想到宏律法师，是因为我感觉到现在许多人关于“成功”的观念似乎太狭窄了，太物质化、表面化了。人们可以注意到，每当社会上出现一种什么热门职业的时候，人们总是一窝蜂地涌向那里。许多人在追求成功的时候，也不仔细想想自己究竟适合做什么。记得一次某电视台招聘女主持人，报名处排起了长队，一下子来了几千人。尽管好些人只是形象好一点，会说普通话，文化素质以及其他素质都不行，也要去凑热闹。

当前，在年轻的女性中有不少“出国迷”。出国当然是一件好事情，但一些女性出国迷不是把精力花在考托福和GRE上，而是花在男人身上，因为她们认为这也是一条路。一位女性向我咨询：为了自己的成功，能不能做出身体牺牲？当时，她正在与自己所在的外资公司的老板同居。有个别女性甚至见了外国人就毫不犹豫，迫不及待……结果引来无尽烦恼……我亲自做过这方面的个案。

什么是女性的成功？成功应该是多元的。以前的女性的“成功”，只是看嫁了一个什么样的人。现在女性的成功，也要看职业了，而且职业的范围越来越广。社会越发展，人们的观念越多元化。但是，按照一般的价值观念，成功不外乎包括职业和家庭两个方面。

但是，无论是从职业还是从家庭的角度，我们都不能够评判宏律法师的成功。难道只有那些看起来很风光的职业才存在女性的成功吗？除了金钱、虚荣等外，是不是还要考虑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成功，是不是还应该包括心理和人格达到一种良好的状态呢？正如一位哲人所告诫：如果一个人得到整个世界而失去自己的灵魂的话，这个世界又有什么用呢？

全人心理学从总体人生的角度看成功。所谓成功，就是人的潜能的发挥。人们的潜能各有不同，发现和认识到自己的潜能，并且把它们挖掘和释放出来，这就是成功。如果一位女性适合做尼姑，做尼姑能够发挥她自己，那么做尼姑就是一种成功。当然，不少学佛者对“成功”还有更深的解释。——我丝毫没有劝女性出家的意思，但我尊重所有自由做出选择的人……

在成功的道路上，最大的障碍不在外部世界，而在自身，正所谓“向内求”。其中，虚荣心是一个可怕的敌人。适当的荣誉感当然是必要的。但是，人性是脆弱的，稍不注意自我就开始膨胀。我们总是需要把自己与他人比较。他人比我们强，我们就感到难以平衡，甚至夜不能眠。他人比我们弱，我们就感到欣然，甚至幸灾乐祸。

“自我实现”一个重要的含义是对自己具有最大的接受性。行文至此，我忽然想到一句似乎极端的话：

 真正的成功，就是不再嫉妒别人的成功！

李娜与昌圣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