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心经直简】
心经二百余字,是汉语佛经中最为简短者。虽然文字至为简练,所述内容却涵盖了整个般若部精华,可谓微言大义,字字珠玑。历代大德对心经的讲解、注解更是数不胜数,无不试图从这简短的文字中,展开对至大至宏般若智慧的详细解说,其广可称无法不涵,其深可称无微不至。哈佛帮学习心经时参阅了若干古今注释解说。在极为赞叹古德解说之精妙的同时,也感到对今人而言,这些解说略偏高远,难以跟学人实修直接结合。于是,以直接朴实的方式对心经再加诠释,遂成此文。
【经题】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顾名思义是讲述“心”的经典。“心”之一物,非实有,不可得;然而约定俗成,在模糊概念的意义上大家都知道说的是什么。心经说心,就是在随顺大众共许的名言基础上,在唯名有的意义上说。读者若不熟悉唯名有,则可在模糊概念意义上权以意会。
众所周知,凡夫心与佛菩萨心大不相同,凡夫缺乏佛具备的同体大悲与不二智慧。“般若”译为汉语大致是智慧的意思,名般若心经就说明本经讲述的是佛的般若智慧之心。“波罗蜜多”译为“到彼岸”,于是一般将“般若波罗蜜多”译为“智慧到彼岸”,并进一步解释轮回为此,涅槃为彼,通过般若从此岸到彼岸。这个解释不能说不对,但多少有些迂曲,没能紧扣本经所谈的主题——心。梵文中被修饰的词常放在修饰词之前,所以“智慧到彼岸”的汉语翻译应该是“通达彼岸的智慧”。更详细点说,凡夫心总是在二元对立里,是为此岸;般若是超越二元对立、能所对立的智慧,则为通达彼岸。于是,从经题可以知道,本经讲述“诸佛菩萨超越二元对立的智慧心”是什么样子,学人从中可以明确看到自己心行与大菩萨心行的不同,从而知道努力方向。
【分段】
本经分段,对能否了解经义有紧密关系。按照讲述者角度不同,心经分为三段。第一段是佛介绍观自在菩萨,语气角度是对大众说别人,第二段是观自在菩萨直述自心,语气角度是对大众说自己。第三段是观自在菩萨说佛,语气角度又是对大众说别人。
在对大众说别人的时侯,讲述者的表述方式必需使用大众习惯的语言与概念,即使这些语言概念里隐含着不准确处也不得不使用,是为方便。“得失”就是基于能所对立习惯隐含错误的概念之一,经文第一、三段里的肯定性语句——“照见五蕴皆空”“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都是随顺方便而说。
观自在菩萨智慧圆满,一切基于二元对立的迷妄于菩萨现量里无丝毫存在余地。当菩萨直述自心现量时,必需随顺真如实相,而不能再去随顺隐含大量错见的大众语言习惯。相反,菩萨对各种基于能所对立而形成的错见,无论粗细,一一加以否定。故第二段中几乎全部都是否定语句,而且所用的否定形式相当特别。
心经的第一、三段中说有得有照见,而在第二段中却说无智亦无得。读者若不明白这三段间表述角度不同,导致不同的随顺,则会对反差如此巨大的有无转换产生困扰。又倘若在不知表述角度变换的情况下去强行调和一、三段中的有与第二段中的无,则会颟顸佛法,误解观自在菩萨,而别生错解。
【释“空”】
第一段中“照见五蕴皆空”之空,既是心行现量,也是缘起性空之法理。一般而言,若以大众共许的语言概念为传递平台,则“空”作为思维考察对象,其义大多偏重法理一面。第一段既然使用大众共许的语言为观自在菩萨主说做铺垫介绍,此空义不免多少偏向法理一边。
第二段是菩萨直述自心,其中“空”字所表,是观自在菩萨内心现量,全无修饰。据佛经说,观自在菩萨早已成佛,实为倒驾慈航现菩萨身,故其证等佛,其心早已超越二元对立,不会割裂能取所取为二,更无割裂法界实相为一一诸法之事。但远离割裂并不会导致全无所有的断灭,如解深密经云:“此中无有少法能见少法,然即此心如是生时,即有如是影像显现”。就佛法而言,空性正义是彻底超越二元对立,其它一切缘起无自性等表述,都是或多或少地随顺了大众共许名言的方便引导。经文第二段之空,正是观自在菩萨由自证现量对空性正义的直接表述,远超法理推演等比量方式。
明确文句中的空即观自在菩萨心行现量,对理解第二段非常重要。否则,对“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一类经句无法理解,反而会将“空”错解为大梵一类的本体。
【释文】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般若波罗密多为超越二元对立的智慧,修学此智慧有两个阶段。初借文字语言,通过思维概念等方式,在法理上辨明一切错误认识都来源于二元对立、割裂诸法的串习,唯有超越二元对立的串习才能契入法界真实,详见《七十空性论今诠》中四种缘起的讨论。如此在思维上建立的正见,仍然是认识的对象,本身尚未超越能所对立,不能称为“深般若”。而且思维所成见在面对串习时并无力量,故第二阶段须将思维之正见,应用到内心的一起一动中去,在心行上超越二元对立,并努力贯彻到底。当心行无论多么深细都能超越二元对立时,名“行深般若波罗蜜多”。
观自在菩萨是特指观世音,还是泛指一切内观自在的菩萨,一直有所争议。但这点实际无关紧要,观自在如此行,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则任何一位能如此行深般若波罗蜜多的菩萨,也一样可以照见五蕴皆空,一样可以度一切苦厄。否则,心经就失去指导意义了。
读佛经跟读禅宗公案有类似地方,有时候需要设身处地把自己融入场景去,会比较容易理解。都知道心经是观自在菩萨所说,但如果把自己带入观自在菩萨来读,马上就体会到,“观自在菩萨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一句,不可能是观自在菩萨自己说的。此句应是佛或在场某大菩萨说的话,向听众介绍了观自在菩萨,同时为下面观自在菩萨讲述的内容提供了真实背景和前导。
如何是“照”,从而照见五蕴皆空?对此“照”字古今多有解释,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原因是此“照”字的含义,并不在大众共许的语言概念里,语言无从准确表达。无论解释得多么深奥精妙,读者都不免落入能所对立的串习而生错解。我们只需要知道,凡未能在心行上超越能所对立者,皆尚未达此“照”。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从这里开始,是观自在菩萨对实相现量自证的叙述。
异,一般做差别解,但在此处,异特指互斥不能并存的差别。比如,男女不能同为一人,是为异;教师与学者虽然不同却不互斥,教师兼学者的大有人在,则为不异。
在观自在菩萨的自解说中,“空”指菩萨心行现量,“色”指“此心如是生时,即有如是影像显现”。“色不异空”是说色在现量中是现量的成分,“空不异色”——同时考虑到后面说“受想行识亦复如是”——则是说现量不离显现,所以这两句首先排除了“空即一切全无”的断灭见。“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则是说,显现与现量根本不可割裂成为两个。于是这四句包含了两层意思,一方面作为“如是影像显现”,色等五蕴并不能用全无所有来断然否定,否则就连五蕴也谈不到了;另一方面作为现量不可割裂的成份,色等五蕴并不能割裂出来一一单独成立,这就是后文中说“空中无色”的道理。但观自在菩萨是直接就现量而说的,并不需要再经过思维推理这样的转折。
总的来说,这四句就是中观教法里常说的“不一不异”。比较奇特的是,“色不异空,空不异色”标明了“如是影像显现”,实际也说明了显现影像并不是现量全部,隐含了色空“不一”的含义;而“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则直说显现与现量一同,这当然是“不异”。这样的描述方式与其它经论有很大差别,其主要原因是多数经论谈不一不异时不得不借用基于概念的推理,而心经则是心行的直接表述。
“受想行识。亦复如是”,不仅色蕴,五蕴中其余四蕴同样是不一不异,同样是现量不可割裂的成份,同样不可能单独割裂出来成立一法。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凡夫所认为的一一诸法,其成立都离不开自心对法界的虚妄割裂,这样的割裂并不能真的将法界割裂成一一独立的诸法,但在认知上却使我们误以为法界是由一一诸法拼接而成。而在超越二元对立远离割裂的现量中,一一诸法根本就未曾单独成立过,从而更谈不到诸法的相貌,生灭、垢净与增减了,所谓空即现量,其中无相可立。所以在讲过不一不异之后,菩萨补充说,所谓法界一一诸法包括五蕴等,于现量中虽然如是显现,却都无相可立,更无生灭、垢净、增减可谈,是为空相。这也正是龙树中观里著名的“八不”。显然,龙树中观显示的智慧与心经表述的智慧一脉相承。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
这段经文语气独特。通常在经论里,比如唯识论典里,可能会看到“某法空,非实有,识所变现,不可得”这样的话;又或中观论典里,则可能会看到“某法空,非实有,缘起集聚所现,不可得”。总之,都是先权且随顺大众,默认某法成立,继而否定该法的实有,“空”是对某法的否定性修饰。这样的表述语序,反映了这个否定过程是从凡夫共同执着出发,通过概念推理而达成。于是,这样的否定过程中必然涉及概念抽象等思维包装,不免降低了准确性与真实性,不能直显般若本意,不能直抒观自在菩萨本怀。心经里语序则相反,观自在菩萨用直言方式一一列举“空中无某法”。显然,这时候空是名词,而不是对其它事物的否定性修饰。若用常人二元对立的习惯去理解,则此空易被错解为“万法未生前的本体”这类常见。实际上,经文这里说的空,就是观自在菩萨自证的现量,远离割裂超越二元,哪里有任何一法可以成立!了解这点,则上述经文文义显然:现量超越能所对立,其中没有轮回涅磐中任何一法的成立。所以这里的特殊语序反映的是大菩萨实证现量无有扭曲,未经修饰的直接表述。
又如《解深密经》云:“若诸菩萨于内各别,如实不见阿陀那,不见阿陀那识,不见阿赖耶,不见阿赖耶识,不积集不见心,不见眼色及眼识,不见耳声及耳识,不见鼻香及鼻识,不见舌味及舌识,不见身触及身识,不见意法及意识,是名胜义善巧菩萨”。这里佛说“如实不见”上述一一诸法,而不说“没有上述一一诸法”,也不说“见到没有上述一一诸法”。这明显与心经意趣一致,可为参差印证。
“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二元对立中最根本的是能所对立,凡夫首先割裂出对立的能知的自我与所知的对象,然后才进一步割裂所知对象为一一诸法。故而般若智慧以超越根本的对立——能所对立——为究竟。观自在菩萨已然彻底超越二元对立,现量中无能无所,无主(自我)无宾,当然也无所得。这样的现量中,实无可挂碍处,无恐怖可现起,无凡夫二元对立中的种种颠倒,此即究竟涅磐。从我们凡夫的习惯角度,“无所得”并不是非常能引起内心响应,能吸引人的事情。相反,有所得,得自己期望盼望的东西,才是最常见愿望。但我们对心有挂碍比较容易有所感触,人生百态酸甜苦辣都是挂碍,其中甘苦自知。故对菩萨的“心无挂碍”,容易有向往之感。然而,无所得是基础,在无所得的基础上,才有心无挂碍的可能性与可行性。故超越能所对立,自他对立,是佛法的核心要领。
“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意为无上正等正觉,或译佛果,简称菩提。
此句开始,是观自在菩萨对大众谈及诸佛,故而采用了大众共许的概念和语言,用肯定性语句标示了所得——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证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佛陀证得佛果是在场大众耳闻目睹亲自领略的,按照大众共同的认识,谁能说没有佛果之事?但这样的认识把佛、佛果都放在宾格,作为自己认识的对象,却是二元对立范围里的事。若在观自在菩萨自证的现量里,则“无智亦无得”,谈不到得什么果。
前文述及,佛心是同体大悲与般若智慧双运。实际上,同体悲与般若智是从不同侧面描述菩提,根本不能割裂为二:没有离开了智慧的慈悲,也没有离开了慈悲的智慧。但是,在处处充满般若智慧的心经里,怎么才能读出同体大悲?关键点仍然是超越二元对立。当一位菩萨(觉悟的有情,菩提萨埵)依般若实证超越自他割裂的现量时,他过去曾有过的我执就不能继续存在,一切众生与自我在现量中均不能成立。于是与一切众生同体就如是显现。此时无尽利益一切众生的行为,成为无造作的自然流露,是为同体大悲。
“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最后一段是咒语。按照传统,咒属于不翻译不解释的内容,何况此咒已经有了很多翻译与解释,本文不再添足。
无上稀有秘密宝,
日月经天恒住世,
加被尘沙诸有情,
同证悲智双运位。
来源:http://blog.sina.com.cn/s/blog_5213ae930100y07l.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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