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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荒大军人员构成的特征
--北京拾荒大军调查报告之二
(感谢本文合作者公安干警刘怡华先生)
对几组数字的分析
课题组几个月来走近拾荒者人群,通过明察暗访和个别谈话等方式,试图摸清拾荒人群骤增的成因、生存状态和活动规律的特点。我们以随机抽样的方式对150个拾荒者进行了调查与走访,发现拾荒人群有以下基本特征:
(1)从人数上看,河南人居多。150个拾荒者中河南籍88人,占58.7%;安徽人29人,19.3%;黑龙江人10人,占6.7%;其他省市23人,占15.3%。为此课题组把调查重点放在河南籍拾荒者上。在88名河南籍拾荒者中,驻马店50人,信阳35人,其它市县3人;且95%以上均为农民。
(2)从原因上看,主要是农村相对贫困和地少人多。河南省是我国的农业大省,工业经济相对滞后,小麦和棉花为主要农产品。近十年来由于种种原因人口暴涨,出现了地少人多的失衡局面,大部分地区人均土地只有一亩二分左右。驻马店的李福强在介绍他的捡拾经历中说:“靠土里刨食,吃饱肚子问题解决了,可是老人有病,孩子上学怎么办?将来孩子结婚盖房子怎么办?……。”1999年春节,他的一个在北京捡拾3年垃圾的亲属张某回家过春节时,别人问他“北京好不好混?”,他说:“大城市,钱没腰,捡不着,熊蛋包。”在张某的动员下,出了正月,胆小怕事的李福强规避了“北京管的紧”的形势,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只身一人“闯关东”,去了辽宁省沈阳市。2000年春节前,他除了带回家里4千多块钱一辆旧自行车外,还把东北大城市的风貌和捡拾废品的经验讲给村里人。2001年春,他又改道去了北京。“北京好混多了,这几年平均每年也能拿家来7、8千块钱,再有两三年就可以盖房了……”李福强兴奋地说。
(3)从年龄上看,中青年居多。调查中发现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即在人们的印象中,10年前从事捡拾垃圾的人多数为50岁以上老年男女。而在我们的150个被调查对象中,不满18岁的2人,18至45岁的114人,45岁至60岁的30人,60岁以上的只有4人。中青年占76%。43岁的驻马店的彭中勤说:“我们农村地方穷,人还没文化(平均小学文化以下),技术活不会干,就捡垃圾省心,钱也不少,去年老母亲有病我在老家呆了三个多月,年底一算我们两口子还剩一万一千块钱呢!在北京干最让人看不起的活也比老家强的多。”
(4)从发展趋势看,“夫妻店”增多。2002年以来,在北京拾荒的妇女(已婚)数量明显增加,据说近3年比3年前至少能增加一倍以上。一般夫妻店的效益都强于一人单干。在我们社科院北边就有一户成点气候的废品收购站。他们收购的价格高,1公斤报纸付出1元3角,所以来者甚多,也有不少拾荒者到这里挣点差价。这家已经买了一辆卡车,租了一个院子,儿子还开了个分店,他们很本分,也没有任何想偷盗的想法,他们说,那些偷东西的人都是些笨蛋,在农村也是没本事的。当然这样已经成为“小款”的拾荒者还是少数。河南省信阳市固始县的刘中说:“我在北京捡废品已经6年多了,头两年自己到北京和几个老乡合租一间平房住,后来,老乡的媳妇来了,人家自己单租了一间,白天两口子都出去捡,下午媳妇早点回来做饭,吃得好还省钱,互相还有个照应,各方面也都方便。这个做法像个先进经验一样很快就有人学了。于是,我回家的时候也做媳妇思想工作,接着又做通了双方老人的工作。就这样,我们两口子也在北京东四环外租了间平房,两个人都干起了捡拾,其实,女的捡拾比男的有优越性,容易被同情。这不快5年了,每年暑假两个上学的孩子都到北京来玩玩,也开开眼界,老人们也都来北京玩过一次。平时家里有事回去一个人看看就行了。”
刘中的妻子说:“别的地方咱不知道,反正我们老乡在北京捡拾废品的40岁以下的都是两口子来的,我们村七十多户人家,家家都是两口子出来的。”
夫妻共同拾荒是个好现象,这样可以使男性的焦虑感少一些,也有利于他们的发展。
(5)从居住条件看,老乡群居多。调查中发现拾荒者们居住都比较集中,既有类似“浙江村”的感觉,又有形成“部落”的趋势。据知情人说,河南籍在北京的几万个拾荒者多数群居在丰台区、朝阳区的四环外到五环之间城乡结合部的平房区,一是房价便宜;二是在管理上较市区松一些。
不管来北京几年,不管挣到老家人看着眼红的金钱,他们仍然记得“咱是农村来的‘土老帽’”。从骨子里带来的自卑感总不时的提醒自己“别招惹城里人!”(当然这是老实人,现在不少人抱着“就是要坑城里人,谁让他们这么富”的观念)。于是,在老乡越来越多的情况下,大家都聚集在一块居住,仍然“抱着一个团儿”。一是本来就是乡亲,人不亲土亲,互相有个照应,防止挨欺负;二是逢年过节老乡们在一起聚会方便;三是万一和别人发生磕磕碰碰人多总比人少强,“人多势众”是他们心理上的一个支撑。
(6)季节性捡拾少,职业性捡拾多。调查中发现,在北京从事捡拾活动的外地人,有极个别是季节性的,即,或农忙过去,或春暖花开气候转暖后来到北京。10月22日晚7时,我们在东城区东单东堂子胡同距公安部信访办30米的一棵大树下见到了四川重庆万州的张玉莲,这位满面红光的60岁的老太太说,她已连续3年每年5月初带着一旧条毯子和一个烧饭的铝锅,到北京捡拾,10月末返回四川。她拒绝和我们讲家里的情况。当我们问为什么每年都是5月到10月来北京时,她说:“5月到10月是北京最好的季节,风沙少,气温高,傍晚把白天捡的废品卖掉后,三块砖头支个锅,用碎木条,树枝烧开水,把从饭店检来的剩菜底儿煮点挂面就行了,又有饭又有菜,比在老家吃的都好。吃完后,在地上舖两张纸壳就睡了。”我们问她为什么睡在公安部信访办附近时,老人家放低了声音说:“一般情况信访办门前公安和城管都不管,因为这里每天都有很多上访人在排号等着接待。”最后,张老太说:“这6个月就可以‘捡’三千多元回家。”
(7)基本形成拾收一体。我们调查了32个拾荒者,其中24个不仅拾荒,而且到居民区里收购。当然比重不一样,有的以拾为主,兼顾收购。有的则是以收购为主。但最终都把废品垃圾卖出去。
(8)近水楼台者在增加。在调查中我们发现,住在小区的保洁卫生员也大多加入了拾荒大军。这些卫生员全是外地人,而且很少有未婚的年轻人。他们拖家带口,每月收入500元到800元不等,除去生活开销,每月能够剩到350元到650元。他们发现在北京拾荒也能增加收入,弄好了可以使工资翻番,所以他们都用了肥水不外流的策略。他们和小区保安沟通,不允许外人染指。有的保安甚至以安全为由,不允许收购废品者进来,卖报纸等物品都要由他们经手。所以很多拾荒者抱怨,检拾废品的难度越来越大,而近水楼台的卫生保洁员却很满足于自己的第二职业。
(9)北京的弱势群体也开始参加拾荒。随着城市下岗职工和贫困人口的出现,北京人也有参加拾荒大军行列的。他们丢掉了“面子不好看”的负担,堂而皇之地参加拾荒。2005年10月23日中午,我们还遇到一位姓李的丰台区退休老工人,他每月有一千一百元的退休金,今年64岁,看上去身体很结实。他自称是“自由捡拾者”,他说:“我退休后就发现这外地人在北京捡废品的越来越多,再一细问才知道一个妇女每月都捡千八百的。我的身体还可以就想试试,可是刚和家人一说就炸锅了,老伴、儿子、儿媳妇全反对。后来我就想了个辄:偷着干!每天吃过早饭骑自行车走人,到朝阳区、宣武区和东城区,怕家里人看见。可有一招,我只捡矿泉水瓶子,不检其它的。我还到一些饭馆,发现吃饭的人都不要酒瓶和饮料瓶,我穿的干净,又是京腔京调儿,所以老板和顾客都给我面子。每年3月开始到10月末,天冷了就不干了。你们可别小瞧了,每天我都能卖个十几块钱,3年来,我的小金库也有个万八千块的,将来出国旅游去……”。北京人拾荒后的目标和外地人也有差异。
(10)收入在减少。各个行业收入与年俱增是基本规律,但是拾荒行业全然不同。由于进北京拾荒的人越来越多,废品资源毕竟有限,所以在这个行业也是僧多粥少。长期关注垃圾处理的北京市工商联副会长李少华说,他曾经半夜三点起床,发现从凌晨四点开始到早上八点,没隔一刻钟就有人到垃圾桶翻捡以便一遍,直到早上垃圾车运走。一名在北京拾荒已5年的安徽人张翠寿毫不避讳地告诉我们:“我初到北京月收入最多时到过2000多元,但现在最多也就1000元左右,‘城里人也精明了,人家也知道卖,捡不到好东西了。”其实,这并不是好现象,因为拾荒者大多不愿意离开北京,一旦实在挣不到钱生活难以为继时,会有一部人铤而走险。
(本文摘自金汕《凝聚·低估·可持续发展――2008年奥运会对北京经济社会的影响》一书“城市管理”一章,北京燕山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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