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荆洲

外面阴雨绵绵，麦琪答应下班来公司接我。

本来说好五点，她准时在外面等我，可是二十分钟过去，仍不见人影。正值晚高峰，还是别打电话反复催她了，我告诉自己再等等。又过了一会儿，电话如约而至，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施施然落定，匆匆下楼，但见她坐在车里脸色阴沉如水，比外面的天空还恐怖。

气氛沉闷，需要缓解，待我坐定之后，我扭过头小声调侃：“嗨嗨嗨，谁怎么你了？天还没塌呢吧。”想不到一向淑女著称的麦琪，冲口而出的话，几乎爆了粗口：

“什么司机啊？下雨天还擅长急刹，欺负我今天穿凉拖了是不是？没素质，差一点和前车吻在一起……”

我这才注意到，麦琪今天穿的，竟然是她最爱的人字拖，这个雨天路滑的天气，麦琪的胆子堪称一流，我不得不钦佩，不过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不免芒刺在背，令我心生隐忧，不敢再和她说话，专心帮她照顾前后左右。副驾驶可谓高危地带，全赖司机的经验和灵活掌控，摊上她这个“人字拖”司机，脚底下的细腻动作，能收放自如吗？

麦琪对于美的追求，至今令我叹为观止。饭后在小区里散步，本是极放松的时刻，她一定要仔细端详镜中自己达到完美才肯出门，长发长裙配人字拖，休闲慵懒，气质绝佳，引得邻居们频频回头。和老公上街，也是人字拖，露出修剪精致涂着蔻丹的脚丫，她更引以为豪，她的脚尤其美，不像是一个走过万水千山的女孩。

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安全和美丽相比，相信她能分清孰轻孰重。所以我对她真是充满深深同情，只好委婉劝她：听说明星出席各种场合，要在车里备着好几双鞋，开车换上平底鞋，做到风度和安全兼顾，相信你肯定也有几双这样的鞋子吧。安琪莞尔一笑，总算雨过天晴。

几年前，我曾经在利比亚做工程，同样遭遇这样一位“人字拖”司机。北非是典型的沙漠气候，尽管男人们长袍加身，却可以随便穿一双人字拖出门，我们雇佣的司机，大学毕业，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对中国人态度也很友好，因此很快获得我们的好感。可是他们在市区开车的速度非常快，限速区域不多，车速全凭当时路况。有一次，司机带我们去业主总部办公大楼，红绿灯变换时，因为车速快，紧急刹车时，人字拖不给力，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之后，车滑出去好几米，停在马路中间，总算有惊无险。司机脸色煞白，手抚在胸前，口中喃喃念念有词。而我坐在后座，由于急刹，腿部擦破了皮，受了皮外伤，总算有惊无险。从那之后，我们严格规定，凡是司机，一律不能穿人字拖开车上岗，否则自动离职，不能把生命当儿戏，尤其是司机以开车为业，要保证乘客的绝对安全，更不能掉以轻心。

不管是朋友和家人，只要开车出去，我都会叮嘱他们，不能饮酒，严格遵守规章，穿摩擦力大的运动鞋或者平底鞋，车是一部机器，在于司机的正确操控，足下不说话，它却能听懂你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