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队、马场，放马三女杰，左起：徐瑛、小林、郭靖。转贴自二傻瓜的博客）

（二）

到云山的当年冬天，我也到了马号，司职喂马、铡草、起圈、值夜班。论干活当然没法和臭子比了，自然被划归他“罩着”的范围。我本人也愿意被他罩着，一来二去的，就很近了。没几个月，我去了老五队、去了马场、去了团部兽医站。但只要我回六连，碰到臭子，总是那一句话，“晚上住我那儿啊。”不是问话，不是商量，不容置疑！（所以我说他对人跟对牲口差不多！）他那时候住上铺，住他那儿，就是和他一起睡在上铺。六连宿舍都是上下铺，都是用粗大的方木钉的，特凿实，比现在的单人床略宽，大约有1米2，两个人睡并不太挤。那时候知青经常两人挤一个被窝，特别是冬天冷的时候，暖和、舒服、能睡着觉。每次都是他把饭打回来，不让我到食堂吃，和他一起在宿舍吃。有时候我要去万利或者别人那喝酒，他也不拦着，也不跟我去，估计酒足饭饱了，他会找上门来，“走吧！差不多了！回去睡觉吧！”

所以，那两年，我回六连，都是住臭子那儿，也只有我住臭子那儿。我以为，臭子心里只有我一个人。但是我错了，我没想到臭子心里已经另有其人。

那是我到团部后，一天回六连，照例住在臭子那儿。晚饭后，臭子拽着我来到场院，目光忧郁的看着我，说，“石头，我喜欢上一个人。”对上我询问的目光，又补充道，“我们同学。”和臭子一个学校来的女生就那么四五个，我都知道，翻来覆去的想，想不出他说的是谁。他又补充道，“小柳子。”我大吃一惊！小柳子？！我太熟啦！在六连是我曾经和小柳子是一个宣传队的，和海燕所在的另一个宣传队竞争的很厉害。因此我们特别卖力气，常常在一起编写、排练、演出节目。小柳子这人，开朗、活泼、率直，像个小子，我和她就跟兄弟似的，对她，我可以摆出当哥哥的谱来，揪过来就可以熊一顿的那种，她也总是听我的。可刚才我却没往她那儿想，因为她和臭子太不一样了，一个是活跃的风云人物，一个是沉在下面的车把式，怎么说，这俩人都不是一个路子的。可是，这俩人又都是跟我最近的，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他们能成，那当然太好了！！于是我问，“跟她说了？”臭子点点头，“她怎么说？”“她说她没想过。”这就是委婉拒绝呗。我说，“你甭管了，我找她！”

过了两天，趁小柳子来团部学习的机会，我把她叫出来，把我那当哥哥的身份端的足足的，好好的给她上了一课，告诫她，不要总和那些小资产阶级思想严重的人待在一起，要多和工农分子结合，特别是像臭子这样的人，身上完全具有工农分子的优秀品质，这么好的人，你不和他在一起，和谁在一起！！说了大半个钟头，小柳子只说了一句，“你说的这些我都懂，但我和臭子还是不一样。”这次谈话，没谈拢！

但，嘴上这么说，对臭子的优点，对臭子的质朴，小柳子是知道的，更是喜欢的，毕竟臭子的质朴，在我们熟悉的人的范围内，是非常非常突出的。因此，小柳子并没有一口回绝臭子，两人事实上开始交往。这让臭子欣喜若狂。但是在当时那个环境下，作为要求进步的小柳子，毕竟要考虑影响。对臭子频繁的去女生宿舍找她，小柳子是不能接受的，对臭子限制她和其他男生接触，小柳子更是反感。因此，他们之间的交往，总是磕磕绊绊的，臭子因而非常苦闷。

那段时间，我例行到马场驻点儿，负责整个马场的改良育种，工作负担很重，直到晚上，才能腾出手来清洗消毒，补记工作日志。臭子因为和小柳子的感情挫折，心里苦闷没地儿诉说，就经常晚上到马场来找我。不管我手里的工作多忙，只要臭子来了，我就得停下手里的工作，陪他到外面走。当然，只有一个话题，小柳子！如果小柳子给了他一句好话，这一星期臭子都是美滋滋的。黑夜中的他，会不断的跟我反复提起小柳子的话。可更多的时候，是他们吵架了。这时候，臭子的话就特别少，我陪他黑夜的田间路上走上半天也听不到臭子说几句话，只是不停的用手撅着路边的柳毛子，卡巴卡巴的。特别难过的时候，臭子就一句话也没有，我只能陪着他默默的走。看他太难受了，也会把他搂在怀里，一动不动的站那好半天。

也许是因为时间长了，也许是因为双方毕竟都很看重对方，也许是经过长时间的磨合，双方都找到了适合的方式，臭子和小柳子的关系逐渐变得平顺了，少了许多大起大落，臭子来找我的次数也就少了。但在臭子心里，小柳子的分量却越来越重。

73年冬天，我和臭子先后回北京探亲。我们一起来到冬日的颐和园。但臭子完全没有心思玩儿，心里始终惦记着远在东北的小柳子。

快回去的时候，臭子问我，给小柳子买点儿什么东西好，我说，你看她需要什么吧。臭子给她买了围巾和袜子之类的东西，就急急忙忙的赶回东北了。探亲假结束，我也回到了东北。没多久，一天晚上，臭子情绪激动的来团部找我，见面就说：“她答应我了！她答应我了！！”我自然很高兴，毕竟...！终于...！！翻了翻手边，找出一套明信画片，是我在北京探亲时买的。那是在农展馆的工艺美术展会上，我第一次看到了那么多、那么漂亮的工艺美术作品，当然没有一件是我买的起的。最终花了月工资的六分之一，咬牙买了一套明信片，全套共计三四十枚，都是最漂亮的玉雕、牙雕、羽毛画照片。自己一直稀罕的不得了。可此时，手边没有其他东西，一狠心，给了臭子，让臭子转交小柳子，算是我对她、对他们的祝福。然而，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正是这几张破画片，在我和臭子之间，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并最终永远的断送了我们俩之间的交情。

（继续，第三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