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莲塘浮生》(209)林徽因“虾油味”为什么那么重
(2022-05-10 22:1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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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徽因林长民福州三坊七巷杂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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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连载:莲塘浮生——福建闽侯程氏家人传说(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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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九,林徽因“虾油味”为什么那么重
1933年7月的一天,身穿一袭蓝色旗袍的吴雅茹到吉庇巷人为有肉绒店进行家庭访问。
吴雅茹是小学老师,在福州市最古老的现代小学之一、位于光禄坊的道南小学(今鼓楼区第三中心小学)任教,是一年级的级任老师。
级任老师现在叫班主任。
她的班级里有个学生是人为有肉绒店老板林方正的长子,叫依平。
依平的学业成绩很好,这次季考(学期考)也考得很好,在班级里名列前茅。
可也出了一些事。
考算学那堂课,出了一些事。
“算学”是算术课的福州话说法。
其实,“算术”是很古老的词,比“算学”、“数学”都早,公元1世纪就有《九章算术》。
古代中国人把所有的数学都叫“算术”。
“算学”、“数学”是后来才出现的新概念。
但不知何故,福州人就认“算学”这个词。
明明小学课本的封面上印的是“算术”,福州人口头上还是叫它“算学”,到我1960年代上小学的时候还这样,我的父母对我说的都是“算学”。
我小时候曾经有一度以为“术”字福州话就读“学”。
依平的天分很高,审题、计算,速度都很快。
全部答完之后,他按老师开考前的嘱咐,把做好的考卷从头到尾检查一遍。
这时候出事了。
依平检查考卷的时候,是像大人看报纸那样,两手端起考卷看。
依平的左邻右舍,都伸长脖子来看依平的考卷。
一边看,一边抄。
话说,那时的小学,一个班级大约40个学生。
依平所在的班级是42个同学。
教室里摆3列课桌,两列靠左右两边墙壁,1列居中。
每列7张课桌,每张课桌坐两个学生。
每个学期要轮换两次座位。
第一次,左列的换到中列,中列的换到右列,右列的换到左列。
第二次,还是左列的换到中列,中列的换到右列,右列的换到左列。
完成这两次轮换,能使每个小朋友在一个学期里左中右的座位都坐过。
这是为了保护小朋友的眼睛,防止小朋友长期歪头斜视。
那个学期的后段,依平的座位轮换到中列。他坐在第3排,左座。
右座是一个女同学,叫怡兰。
那天考算学,依平左手边、左列第3排靠右座的女同学甲,左列第4排右座的男同学乙,跟依平同列、坐在依平背后一排的男同学丙和女同学丁,都在不同方向肆无忌惮地瞄着抄依平手上的考卷猛抄。
丙丁还交头接耳,讨论谁抄对了谁抄错了。
反而是依平同桌的女同学怡兰没看依平的考卷,她的成绩也蛮好的,不用抄依平。依平在检查考卷的时候,怡兰也快完成答题了。
吴雅茹看到了这些熊孩子放肆抄考卷的一幕。
在她看来,这应该是依平跟那几个小朋友商量好了,成心让他们抄。
因为,小朋友一般不会这样拿起考卷来检查考卷,一般都是将考卷放在桌面上检查。
这叫“串通”、“合谋”。
吴雅茹当时正在教室右列后排那里处置小朋友“作弊案件”,那里有一个小朋友在猛抄同桌同学的考卷。
“按下了葫芦翘起来瓢”。
她制止住那个“抄袭同桌”的小朋友,刚一转身,就看到围绕依平发生的“作弊”事件。
比右列后排的那个抄同桌,依平身边发生的事件,规模大好多。
用现在的话来说,依平他们属于“团伙作案”。
吴雅茹从中列最后一排同学背后的过道走到左边来,顺着左列和中列之间的过道,不声不响从后往前朝依平的座位走去。
那几个熊孩子,被抄的依平、抄依平的,都沉浸其中,完全没注意到老师来了。
吴雅茹拿她的小小教鞭,轻轻地在依平左邻右舍甲乙丙丁4个熊孩子的脑袋上挨个敲了敲。
4个熊孩子根本不为所动。
这些熊孩子还以为自己还在幼儿园里呢。
尤其是左列第4排右座的男同学乙,居然,把脑袋偏了偏,避开教鞭,目不转睛继续盯着依平的考卷抄。
吴雅茹就走到依平前面,拿教鞭压着依平手上的考卷往下摁,摁到贴着桌面。
依平抬头看了看吴雅茹,说:“老师,我还没检查完。”
依平说的是普通话,所以称呼是“老师”而非“先生”。
他只会在校外、背地里才会称呼老师为“先生”。
在福州、建瓯,小孩子至少两个母语:本地方言、普通话(百年前叫“国语”)。
我本人,仨母语:在家里跟祖父母和父母讲福州话、出了家门跟邻居们讲建瓯话、进了校门讲普通话。
每一个小孩子都可以在这两种或三种母语里自由切换,毫无困难。
吉庇巷人为有肉绒店老板林方正的儿子依平,在家讲福州话,进了校门必定讲国语,就连对很熟悉的街坊同学也讲国语,对方亦如是。
出了校门必定改回来,讲福州话。
不过,在校外遇到学校老师也会乖乖讲国语。
有的小学生,在校外也讲国语。
因为他们不是福州本地人,他们是在福州的外地人的孩子,其中一类是衙门官员的子女。
中国是一个大一统国家,历朝历代,地方官都由中央委派委任。
官员一律从外地派来,派外地人来。
福州人林则徐金榜题名(中进士)之后,一生都在做官,就是没在家乡福州乃至福建做过一天官。
林则徐二女婿沈葆桢倒是在福州马尾做过几年官,但他做的不是地方官,是中央的“船政总理大臣”,领导船政学堂培养海军人才、建造马尾船坞(造船厂)装备海军舰队。
林则徐的岳父郑大模,在距离福州千百里外的河南省永城县当县令。
都说林徽因是福州人,其实她只是祖籍福州,她生于杭州。
也是因为做官要去外地的缘故,福州人林孝恂去了浙江做官。
林孝恂就是林徽因的祖父。
福州人林孝恂的孙女林徽因一辈子只到过福州一次。
1928年8月,她跟梁思成在欧洲度完蜜月,就专程来了福州。
按福州习俗,女子出嫁后得要回到祖居地拜祖。
更重要的是,她要将独居福州的母亲何雪媛接去北京跟她团聚。
她的父亲林长民,因为跟着郭松龄反张作霖,已于1925年底死在战场。
那次回福州,林徽因还跟自家亲戚在福州乌山山麓、父亲参与创办的私立福建法政专科学校的大门口留了影,作为对父亲的缅怀。
尽管林徽因生于杭州而且一辈子只到过福州一次,但她的福州话却极好。
她可以在国语、福州话和英语之间随意切换,毫无障碍。
林徽因散文《一片阳光》里说到这样一件事:“那年我六岁,记得是刚刚出了水珠以后——水珠即寻常水痘,不过我家乡的话叫它做水珠。当时我很喜欢那美丽的名字,忘却它是一种病,因而也觉得一种神秘的骄傲。只要有人过我窗口问问出‘水珠’么?我就感到一种荣耀。那个感觉至今还印在脑子里”。
在与朋友聚会时,林徽因会模仿带着浓重福州腔的官话,引得众人大笑。
福州腔的官话是这样的:
“大球”不是大球而是“大桥”,“姐哥”不是姐姐哥哥而是“这个”,“一壶”是“衣服”,“化回”是“化肥”,“黄护壶”是“防护服”……
这样一个林徽因,用福州话来讲,她的“虾油味”很重。
什么叫“虾油味”?
福州人爱吃虾油,举世独一份。
全世界,没有一个地方的人像福州人这样酷爱虾油。
福州人的厨房里没有盐巴,虾油就是福州人的盐巴。
不仅煎炒用虾油,拌菜也用虾油,想拌什么都可以,想怎么拌就怎么拌。
蘸料也是虾油,想蘸什么都可以,想怎么蘸就怎么蘸,其中虾油蘸海蜇是绝配。
可是,虾油,福州人吃着它觉得极香,别人闻起来却极臭,北方人非常受不了,经常因此而嫌弃福州人。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一个住在福州的北方人,说起虾油时那个不共戴天的恨劲儿。
嘿嘿嘿。
福州人破罐破摔,就拿“虾油味”自黑,拿“虾油味”来形容福州地方特色。
顺便说一句,虾油,别的地方人叫它“鱼露”。
福州人没有那么高大上,就叫它虾油。
生于杭州、10岁就移居北京的林徽因,怎么会虾油味那么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