掺沙子
(2017-01-09 14:0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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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在人寰 |
掺沙子原本是农民所干的活计,旧时建房垒墙和泥时须在泥土里掺些沙子、稻草之类的物什,以增强泥土的附着力,减少裂缝现象;或者是在种植农作物时,给泥土里掺加一些沙子,以增强土壤的透气性,防止土壤板结,植物烂根。后来,大致也就是上世纪中期前后,有人把这种农业现象引入到了政治学范畴,把对于组织机构以及人员结构的改变亦形象地称为“掺沙子”,就赋予了它特别的涵义,使它的内容更为宽泛了。
杨绛曾经在世纪末写过一篇有关“掺沙子”的文章,回忆自己一生中所遇到的最难以对人启齿的一段受辱的经历,“我们仨”的形象都被蒙上了阴影。这篇文章的题目是,《从“掺沙子”到“流亡”》,在网上很容易就能搜索到。文章的开首就可以看出来龙去脉,“文化大革命期间,有一项革命措施,让‘革命群众’住进‘资产阶级权威’的家里去。据我后来得知,这叫‘掺沙子’。”她的家里,由组织安排,住进了两位年青的“革命群众”夫妇,果然气场失调,以至于纠缠扭打在了一起,结局以“我们仨”的出逃作结。杨绛后来说,“打人,踹人,以至咬人,都是不光彩的事,都是我们决不愿意做的事,而我们都做了——我们做了不愿回味的事。”因而这篇文章,不见收录于杨绛的任何一部集子。
这只是特殊的历史时期发生在普通老百姓身上的“掺沙子”的现象,据一些资料考证,高层的政治斗争中,在组织机构调整、人事安排等方面,这样的手法亦曾被运用得淋漓尽致,初可以推进至革命初期,晚可以迁延至文革以后。其实翻开一部中国历史,政治学上的所谓“掺沙子”的手法,倒是随处可见,只是称呼上并没有“掺沙子”一说,因而“掺沙子”的说法,可以说是一大发明,确乎是形象极了。
我亦曾有被“掺沙子”的经历。有一年,班子成员分工调整,办公室显然不够用了,需要“加塞”,头儿不好意思,就找我谈话说,也是实际困难,这样吧,给你办公室安排一位年青人,平时写写画画、打扫打扫卫生什么的,也方便。自己心里虽然不愿意,但头儿的话听起来还是很舒服的,也是只好如此了。倒也相安无事。过了大约有一年时间,换了头儿,有一天来办公室说,这位年青人不错,可以调整他到别的岗位工作,你这里,打算让老袁过来,你们两位领导坐在一起,他毛病较多,年青人和他在一起容易学坏。果然,我的噩运就降临了。这位老袁,打嗝放屁、抽烟呼噜,肆无忌惮,我虽老矣,抵抗力亦并不如年青人能好多少,索性亦是和他沆瀣一气了。天可怜见,两位年老的臭男人,用陕西话说,都在“胡董”,二十平米的空间,可以想象是怎样一幅不堪的模样。好在又过了一年,单位搬迁新址,终于又有了宽松的办公环境,心情亦是舒畅多了。
另一次被“掺沙子”的情形比较特别。是在新址,有一天突然开门,楼道上上级检查组正好经过,是检查个人办公用房面积是否超标的,其中一人说进去看看吧。射枪扫描,超出了半个平方,于是整改,挨墙添置了一套桌椅,也不坐人。时间长了,自己亦有些烦,就对管理的人说,搬走吧,要么重新调整办公室,或者把半个平方让人隔起来,摆放一套闲置的桌椅,这不是形式主义么?说亦没用,没人敢承担这个责任。好在,不久岗位变化了,到了另一个办公室。
据说,和“掺沙子”一起,被活学活用的两个名词,“扔石头”与“挖墙脚”,都在特殊的历史时期,红极一时。而所谓“扔石头”,就是指把对方的次要人物孤立,或者打倒;而所谓的“挖墙脚”,就是指把对立系统的人物挖过来为自己所用。“掺沙子”,仿照的诠释就是,把自己的人安排进其他的系统,干扰这个系统的运行。真是,精明,而又阴险极了。政治真不是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