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的情状
(2016-05-18 12:2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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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纪事两地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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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兄:
想给你写信,告知近来生活的情状,免你担心。写下“官兄”两字的时候,我心里却暗暗生了一些笑意,这姓氏真是好,“官”,天生就自个儿带来的,于有志向于此道的人来说,何尝不算是生来就多了一些优越感呢。以年岁计,本想称你为“大官”的,觉得不妥,譬如卑姓王氏,人亦唤我作“大王”,就有些荒诞。所以“官兄”二字较为舒服。
这些天来不想写字,就没有写。仔细地想想缘由,实在亦想不出。因为不想写,所以写不出,鲁迅所谓的“不硬写”,倒是很好的藉口。其实书也少读,上网和看微信每天要占用太多的时间,有时连自己也觉得很是无趣。这段日子好的一点是,不再在晚间守着电视看泡沫剧了,倒是能写几张大麻姑,然后到操场跑两圈,洗洗睡了,也不失眠,于是就觉得河清海晏,岁月静好。
在这个春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唯一让我感到心里疼痛的是,陈忠实死了。其实我也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人就是这么奇怪,物伤其类,人同此心,无有言说。他的文字读得确实不多,就仔细地读过一遍《白鹿原》,还不是在它刚刚出版的时候,是在它诞生二十年之后,可见这是一部生命力极其旺盛的作品。说不上十分地喜欢,但很喜欢作者其人。因为他的工作室就在大院,偶然总能有相遇的机缘,仰望自是应该,不过,说喜欢,倒终究还是好,多了一些单向的亲近,亦是多了一些风雅。喜欢他邻家大叔的质朴,喜欢他刚直节制的硬汉形象,除此倒都显得多余。时下不入眼者触目皆是,而松柏之制凋零,能不让人心生山河寥落之伤么?
恐是年岁渐长的缘故,凡事都不觉得匆匆地要办了。清早里起来,洗漱之后,就翻看几页书,让自己安静安静,于此间一杯白开水亦是缓缓地喝完,然后收拾行装,出门上班。要过另一家院子,绿植很好,有时也就歇歇停停,看鸟在树上鸣叫。前天路过的时候,听见身后有人喊叫,原是一老太拄着拐杖,驱离一只落在车顶上的大鸟,无论如何亦是无动于衷。待她走得近了,举起拐杖,这大鸟才倏忽一下飞离。原来这大鸟亦是缓性子,不急,总是不急。自然我亦心生埋怨,叹这老妪弱病之躯,何以多事。这段时间我看的书,就是程千帆的《桑榆忆往》,是他的门生在他死后编辑出版的。我一直是漫无目的、零敲碎打地读书,这次倒坚持着快要读完这一本了,拖的时间很长,但感觉很好。
不忍生之凋零。前几日去曲江,在友人豪华的办公室,看到花木,因为缺水叶子都开始干枯了。我伸出手指在土中又探视了一回,于是忙活起来,用手里的矿泉水瓶在他套间内的盥洗室一瓶一瓶接水,再一瓶一瓶地添进花盆,他们谈事,我就在忙我的,也是心里畅然。我想,我浇过水的绿萝,这两天来一定也是缓过劲儿了吧。世事就是这么不平,偌大的红木桌椅,他因为琐事缠身,倒是坐下来的时候少,几乎不在办公室里呆,因而花木亦是少有主人眷顾了。
时下正是樱桃成熟的季节,城里好多的人都会开了车出去,到樱桃园里现摘。陈忠实创作《白鹿原》的时候,就是在老家的一所院子中完成的。那里樱桃遍野,现在很多的人都到那里去,据说整天里车多为患,人多为患。我是和友人逆向向西,去太白山下眉县采摘了一回。也是生平第一次采摘,满园子里行走,吃得自己要呕吐出来了。园子里有好多树,每棵树上的果子味道都不相同,只有自己尝试了才分辨得出,遇见甜的,难免忍不住多吃几颗,因而就要吃得呕吐了。节制总是很难的事。
官兄,这是我要通报你的我的近来生活的情状,是琐碎而乏味的,但我总想说与你听。我亦是喜欢你的文字,说粉丝亦不能算作多余。喜欢你文字中古雅的情境以及氤氲着山林淸致的气息,即使平素普遍的生活,在你笔下亦像是回归了故旧,俨然充溢了靖节先生的风气,是安静而又闲适的田园的景致。说到这里,亦是觉得累了,偶然看见知堂民三十七年写与友人的信中,末尾有说“善自珍重,不尽”的话,我亦是拿来送与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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