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在黄龙上空穿过云层,忽然剧烈地颠簸起来,像一头被木棒击中头部的飞鸟,疾速地俯冲而下,舱内尖叫声相当地惨烈,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潜意识里知道死神已是与我相当地亲近,想要摆脱亦是身不由己,灵魂出窍,心被掏出,体内空空如也。待飞行稳定下来,舱内仍然是充满着恐怖的气息,人人如惊弓之鸟。她坐在我的身旁,似乎是相当地淡定,微笑着看着我早已没有血色的面孔,像是在说,至于吗?她的手甩开我的手。我理了理思绪,问自己道,面对死亡,最放不下的是什么?我没有答案。
回来后翻看《李泽厚近年答问录》,二〇〇四年八月《传记文学》记者采访他,问他身在海外有叶落归根的愿望吗?他回答说,如果你是说一定要死在中国才叫叶落归根,我没这愿望;死在哪里都无所谓,也许飞机失事最好,因为基本无肉体痛苦,精神紧张也是极短时间,那就更不知道死在哪里了;我不在乎这些的,我从不讳言死,你不信,可以问我太太;这么老了,应该可以随时迎接死亡,尽管也可惜还有好些事情远未做完,但总会有人来做的。飞机失事的唯一缺点是可能成为一条新闻;我说过,我想我死,应该是除家人外,没人知道,没人悼念,绝对静悄悄。李泽厚这年七十四岁,访谈的题目是“飞机失事死最好”,我读之心有戚戚焉。
明张岱的书最近几年似乎多了起来,当然最有名的还是那本《陶庵梦忆》,版本相当多,还有把《陶庵梦忆》与《西湖梦寻》合订出版的。《夜航船》不同的版本似乎也多了起来,好些年前买过一册四川文艺出版社的本子,在当时还是比较稀缺的。浙江古籍出版社二〇一三年四月出版了一套张岱著作集,共五册,《陶庵梦忆·西湖梦寻》、《夜航船》、《快园道古》、《四书遇》、《琅嬛文集》。到汉唐书城去,买回《快园道古》、《琅嬛文集》,《四书遇》独缺。有论者考证说,《四书遇》是一部未刊抄稿本,题张岱纂,系浙江省图书馆甲级特藏稿本,共六册,不分卷,书页有张岱手笔的眉批、增删和另加浮笺约十数处,浙江古籍出版社即是以此稿本出版发行的。但也有持否定论者。《琅嬛文集》能看出张岱是多面手,各种体裁他都能有很好的表现;《快园道古》则完全是《世说新语》的写法,功夫亦不浅。这套书开本都较小,还看到一本故宫出版社的《琅嬛文集》,是栾保群校注本,豪华阔大,而浙江古籍的则是栾保群点校本,把两者放在一起比对了一下,还是选择了点校本。故宫出版社的张岱著作,也是一套丛书。印象里好像还见过一套《张岱诗文集》。
收到好几位书友的赠书,黄岳年寄赠书话集《书林疏叶》、《弱水书话》,后者为毛边本;任文寄赠散文集《我的乡村》、《迎面吹来乡野的风》;薛保平寄赠书话集《桃园书情》;贾登荣寄赠散文、通讯、杂文集子各一册。一个雨天里到万邦书城,在二楼的折扣区翻得陈丹青的《退步集》以及《退步集续编》,前几年很热的时候没有买,现在是半价,觉得买回来是合适的。还收获一册赵俊贤著《学府流年》,是周燕芬教授索要的签名本,书中内容,是紧紧围绕西北大学的人和事以及著者对教育、社会、人生的深入思考而写就的文字,围绕西北大学而写的类似的文字,记得九十年代末期还有一册董丁诚著《紫藤园夜话》,百年学府,自有她的风采在,她的风采,也活在了不灭的文字里。
秋天的夜里,雨在淅淅沥沥地下,不时地吹过一些凉风来,总觉得有好些事情没有完成,虽然在飞机上的一瞬,在死神的温柔的微笑面前,大脑是一片空白,觉得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但苟活下来,却还是要面对烦恼的人生。陈鹏举的妹妹被病魔折磨得要死了,他难过得对躺在病床上的妹妹说,要高兴些,你看门外行行走走的人,其实没有几个是快乐的。读来让人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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