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文人雅集,最有名的应该算是人们熟知的兰亭雅集了,王羲之所书《兰亭集序》也成为世所公认的天下第一行书,其实这篇序文,抛开书法的因素,就其文学与哲学意义,亦不啻为一篇绝妙的美文,它对人生所作的思考,也是一直影响着后来的人。至宋一代,有所谓西园雅集,在北宋元祐年间,以苏轼为首,苏辙、黄庭坚、秦观、李公麟、米芾等,凡十有六人,在驸马王诜的大庭院中举行,也是名动四夷。驸马王诜让擅画人物的李公麟把当时的情景画了下来,就是有名的《西园雅集图》,米芾为此图作记,有云,“水石潺湲,风竹相吞,炉烟方袅,草木自馨。”实在是让人能产生出尘之想的。
不过这《西园雅集图》,还是让后人有所质疑的,认为是虚构的情景,因为按照当时画中人物的实际情况,他们是不可能有时间和机会在一起雅集的,于是这幅《西园雅集图》就变得更是神秘莫测了。尽管如此,这幅画的艺术性却是不容低估的,后来的许多画家,马远、钱选、赵孟頫、唐寅、仇英、陈洪绶等都有不同的版本传世,影响是很大的,让我们宁愿把它当作一次高雅实在的文人聚会。胡建君著《我有嘉宾---西园雅集与宋代文人生活》,上海文艺出版集团二〇一二年七月出版,详细解说了相关现象,读来是让人感到惬意的,在酷夏难耐中,分明有着一丝丝的清凉沁人心脾。
周末无事,与侄子到钟楼新华书店看书,钟楼书店搬迁以后,几乎很少去过,有几张书卡也要放得过期了。侄子在上高一,他转来转去也没有找到书,于是我对他说,卡要过期了,你不买书,我就全消费了。再见他时,才见他抱了几本过来,我看有一册冯骥才的《俗世奇人》,作家出版社的本子,且说其中的一篇《泥人张》被选入了他们的课本。我给他选了一本中国青年出版社编选的梁实秋的《我在清华》,书中收录了梁实秋不同时期的有关清华的的文章约三十篇左右,想让他了解一些大学生活。他还没有翻,就说梁实秋是神童,很早就考入了清华;看了目录,又说其中的一篇《记梁任公先生的一次演讲》也被选入过他们的课本。后来我想,方交良的《泱泱中文系》让他翻翻应该也是合适的,可送他一册阅读。
我自己购得两册书,倪贻德著《艺苑交游》,青岛出版社二〇一三年六月出版,属该社大家文库丛书之一本,记得还曾买过该文库中的聂绀弩著《对镜检讨》,大家文库丛书陆续出版,编选了好些很好的册子。另一册为钟叔河著《念楼小抄》,清华大学出版社二〇一三年六月出版,书中收录了作者在报刊上发表的专栏文章,有很多的篇目,曾被编入过不同的集子,大多都读过,如发表在《文汇读书周报·书人茶话》栏目的文字,那时自己手头订有该报,肯定是一一看过的。
别人的书,当然恨不得多看两眼,就抽空把侄子的这两本书细细地翻过一回。冯氏《俗世奇人》中多是些短小的篇目,所记皆清末民初天津卫市井生活里的传奇人物,泥人张的精妙,刷子李的高蹈,苏七块的不改规矩,等等,语言精短,而人物形象惟妙惟肖,故事情节则有着浓厚的民俗特色,可谓精彩自如,引人入胜。梁著中有一篇《忆周作人先生》,其中说他在清华上学的时候,曾有一次到西城八道湾去邀请知堂为学生们演讲,正值雨后,前院积了一大汪子水,南屋里鲁迅其时与年轻诗人何值三谈话,见他来,招呼说你是找我弟弟的,请里院坐吧。他就进到了由沈尹默书写斋名的苦雨斋,“斋名苦雨,显然和前院的积水有关,也许还有屋瓦漏水的情事,总之是十分恼人的事,可见主人的一种无奈的心情。(后来他改斋名为“苦茶庵”了。)”这篇文字写于一九七四年,梁氏已是七旬老者,文中还有一些对于知堂的评价,有些资料是珍贵的。再想鲁迅出场的一瞬,那时他还不至于十分的伟大,真是太有生活的原生态气息了。
暑热难耐,每想昔人“一卷在手,可消永昼”的话,亦会让人想起陆游的《题老学庵壁》诗句,“此生生计愈萧然,架竹苫茅只数椽。万卷古今消永日,一窗昏晓送流年。太平民乐无愁叹,衰老形枯少睡眠。唤得南村跛童子,煎茶扫地亦随缘。”觉得那样的情境,虽说是有些清苦的模样,但以此消磨岁月,也应该算作是人间的清福的享受了,是无限清凉,锦绣心肠,十方欢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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