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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父亲去世后的话(二)向死而生

(2019-01-17 09:18:45)
分类: 此情不待·父亲

我的太婆婆活到九十多岁,她生前的时候总和我说,我咋这么能活呢?什么时候死啊。
起初我以为她是怕家人嫌弃她老了,总得需要人照顾,才说这样的话。到后来她临终的时候,才知道,她确实是那么想的。

生着的人从来都忌谈死亡,而我们接触到的死亡,都是和死亡的人或者事情有了牵扯时才去面对,多数人属于被动,无论心智成熟与否,无论做没做好准备。

我的父辈总是教育我们说,人的寿数是天定的,到日子后,一刻都多活不了。可是宗教里说,若有修为,寿命是可以延长的,那是不是说,恶人因为有恶因果,就会减少他的寿命呢?宗教和现实生活里都没有答案。

之前,特别怕鬼。尤其路过一片墓地,觉得密密麻麻的墓碑前都蹲坐着一个鬼,直到后来父亲也躺进那里,就不怕鬼了,想他的时候,还真希望有鬼,他能变成鬼来看看我。
真正思考死亡这件事,是在父亲离开我们的那段日子。

其实,父亲在后期,他所做所说的一切都是在为迎接死亡而准备着。只是我们愚钝并无知无觉,无形之中给本来已坦然面对死亡的父亲戴上了枷锁,让他一个人戴着枷锁孤独地负重前行,他没有恐惧,只有孤独,对,就是那种旷野里忽来了一场大雪,自己一边摸索着前进,一边迎着清凛的寒风。

大约在父亲去世一年多后,才突然考虑生死。
世人多思考和解决生的问题,认为如何生是人这一辈子最大的命题。父亲在临去世的那一段日子,既要承受病痛的折磨,还要面对死亡这个终极问题,他如何渡过这些难关的,我无法知道了。

想起父亲在最后的日子里,曾问过我一个问题,他说,你知道人为啥活着吗?
我说,早有圣贤下过定论,多数人不是为名就是为利。
父亲却说,我觉得人活着是为了解决受罪的问题,人活着是“服刑”。
服刑?
父亲说,人一来到世上,就是戴“罪”之身。各人有各罪,有人服名的刑,有人服利的刑,有人服碌碌无责的昏聩之刑,死期将至,便是刑满释放时。
我说,死亡的方式有很多种,如果说自然终结或者因病或灾祸而亡的人是刑满释放了,那自杀的怎么讲呢?
父亲说,那是越狱,是捷径。
即是越狱,如何追责呢?
父亲沉默了一阵说,总归是解脱了,追不追责,如何追责,是人目前解决不了问题。他一笑,又说,这样讲就又归到宗教里了,当人们无处可循的时候,宗教就浮出水面,宗教太好了,它永远比法理温暖。你们孝敬爸,爸全知道,可是孝敬的方式也有很多种,比如,你们同意我选择安乐的方式。
我就不让他往下说了。

父亲是豁达之人,更是通透的人,他是我至今见过的最勇敢最内敛的人,也是最平凡最善良的父亲。

他一直在努力配合着我们,前期是求愈的欲望,中期是求生,后期便是求解脱了。他曾和母亲说,他在暗夜里睡不着的时候,想过如何做才得圆满,他圆满我们亦圆满,他说,他没有资格和权利悄悄选择一种越狱式的终结,为求得自己的安宁而陷我们于自责与愧悔之中,他是万万不能这样做的,但后来的每天都在想,这条捷径该如何走合适。

如今再想他这话,其实也有一层安抚母亲的意思。他知道母亲心窄。

最近也会常常思考死亡。
一个是,如何陪伴因病痛困扰并且生命将要终结的自己至亲。
让他们不感到恐惧和孤独才是最温暖最富人性的关怀吧。

握住他的手,低声和他说话,告诉他对他的爱,认真听他倾诉,告诉他永会陪在他身边,告诉他安下心来静静睡觉,告诉他辛苦了,先我们一步为我们去建造另一个家园。

对于重病患者,倘或没有希望治愈的时候,后期任何的过度治疗都是伤人伤己的,那些治疗和抢救的手段会成为活着的人的心理阴影,自责和愧悔总会在梦里浮现出来,让我们心神不安。当然特殊的病情例外。

想来,在命途行进到尾声时,如果个人在生死问题上,在平时有了足够的认知,无论如何都是一种上乘的修为,但死亡有时候来的总是太突然,如果平时储备不足,能得遇精神的引导也算幸运,就怕什么都不具备,于人于己便成了万分痛苦的事。

再一个就是自己的死亡。
何时死,如何死,死于何地,这些都是无法知道无法掌控的,唯有习得了“向死而生”,才能更好地生,更好地死。

关于自己的死亡,如果可能,在不傻不痴不瘫时,我想我会在生命结束之前好好地和自己告别一下,告别所有的过往,告别那最后一刻赶来送我启程的时光,告别每一个泪流满面的人,告别一生里那个盛大的秘密,告别最后一个白天和黑夜,仪式感有了,心就妥当了一半。

最后再告别自己的身体发肤。

有尊严地走,不做无谓的抢救。大约就是这样了。
但如果傻了痴了又瘫了呢?不敢想……这具躯壳就完全交给老天了。

那死亡对活着的人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当我的父亲离开我们,当我无法释怀的时候,我觉得死亡那么重又那么轻,重的会让我们爱上他留下的所有残留着他气息的东西,轻的突然觉得他像是一种物质的消亡,前生来世的说法陡然变得那么另人悲观,父亲的离开,很大程度上改变了我的世界观。

“死并非生的独立面,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忘记哪里看到的。

诗人海德格尔说“诗人的天职就是还乡,还乡使故土成为亲近本源之处。”其实普通如一粒尘埃的我等人,穷其一生谁不是在寻找心乡并最终要皈依心乡的呢?所以趁活着,趁我们这具终将消散的物质还团得住一口气时,将人世间这颗跳动的心安顿好。

张爱玲说“于千万年中,千万人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好遇到了。这样也只是轻轻的说一句‘噢,你也在这里。’”这便是生命的缘吧。

每一场生命来自偶然,而每一个死亡都是必然。生命就是让我们学会从一个偶然认知一个必然的过程。

而如今,父亲终于缷掉枷锁,一身轻地悠游于冥冥之中,终有一天,我们也能圆满“赎罪”,与天国的父亲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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