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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手术(一)父亲深爱着他的人间烟火

(2018-08-13 08:32:53)
分类: 此情不待·父亲


父亲的第一次手术是2008年1月份,2010年的七月份第二次手术,2011年初,我和爱人带着父亲,父亲带着他腹内的那个魔鬼又一次去往北京。

到了北京的当晚,我做了一个梦。

梦到父亲穿着一袭青灰色的长衫,他在一座山的小径上往上爬,小径是青石板随意铺成,山上植被不错,梦里父亲表情凝重,我们虽然没有交谈,但我却莫名地知道,他用右手提着衣襟的一角拾级而上时,是准备再也不回来了。我使劲地拉着他的胳膊往回拽,但父亲似乎生了决心,他要挣脱我的手,执意往上走。就在快要挣脱的时候,我心想,我的力气小,弟弟力气大,他一定能拉住父亲,就使劲喊弟弟……

被他唤醒时,是凌晨三点四十多。
他说我在睡梦中使劲叫,还使劲哭。醒来后发现,满脸都是泪,满额头都是汗,梦里的惊悸依然裹挟着我,我一度失声,不能言说,他安抚着我,一直坐到凌晨五点多,我拨通了弟弟的电话。

我在电话里大概将梦叙说了一下,然后告诉他马上订今天的机票,赶最早的航班飞北京。
父亲见到弟弟时第一句话就说,不是不让你这么早过来吗?你姐在就行了,你有那么多事要忙。
我说,爸,是我打电话让弟弟来的。弟弟说,在单位也心不在焉的,再忙也不差这几天。
父亲哦了一声。

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父亲突然说句,不想看了,生死由命吧,累害的你们,我实在于心不忍。
父亲的话还没说完,爱人就打岔,我却心生悲意,他在一旁不停地给我夹菜,眼见着小碟子里堆满。

父亲用筷子扒拉着他碗里的菜,但不往口里送,我知他是吃不下,他在用摆弄筷子的方式平复自己内心的乱世,我盛一碗汤给父亲,父亲又说,一来我实在受不起这罪了,二来也实在不想看你们受这份罪。
……

北京是个让人充满幻想的城市,因为有许多不可能在这里或者可以变成可能。带父亲来京看病也是存了这样的心里,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退一万步说,也是想让父亲心中觉得一些安慰。

术前检查基本利索之后,母亲和妹妹相继来到北京,临手术前的一天,又加做了一个核磁共振,那天是母亲陪他在医院,我准备着第二天父亲手术完后,留下来照顾他,上午十点多的时候,母亲突然来电,让我赶紧过去,我一听,头发都觉得站起来了,一路小跑着赶往病房。

到病房后,看到父亲在床上躺着,蔫蔫的,脸色也不大好看。母亲说,你爸非让你过来。说完瞪了父亲一眼。
我坐床边问,爸,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父亲摇摇头,拍了拍左侧的胸脯说,刚才心慌的厉害,做完核磁回来的路上,觉得差点晕倒。
我知道父亲心里不踏实了,他有点害怕了,他觉得,他的江山在摇摇晃晃的时候希望我在,他觉得,我是他这个时候可以托付和信任的人。

我让母亲回去,留下来陪父亲说话。
我说,爸,不用担心,这次手术相较前两次应该容易,毕竟它现在只有鸡蛋那么大。这话说完时,脑子里马上响起那位医生的话,他说,手术的难度有时候和肿物的大小不是成比例的,要看它的浸润程度。但我没和父亲这样说。

父亲说,这样不停地手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我说,第一次手术是因为不知道有病,第二次手术是因为检查不细致,这次咱们盯得紧,我想,一定会没问题的,趁它小,消灭它。

父亲并不信医生的话了,我的话他知道多半流于安慰。但也不再说他的病了,他将话题岔开,说起我的孩子。
孩子的乳名从他嘴里一经唤出时,我看到父亲脸上立刻洋溢出温情的笑容,那个从小捣乱他下棋的小男孩,那个总缠着他假装给他理发的小男孩,那个一到时间就嚷着要见姥爷的小男孩,那个骑在他脖梗上的小男孩,一直是他的骄傲。

第二天手术的时候,我们一直送他到手术室的门口,父亲睁着双眼望向天花板。眼里再没有前两次的惶恐,是那种没有感情的,空的,他的双眼皮深深叠在一起,在手术室的门关上的一刹那,有一刻我竟觉得,他突然离我那么远、远到一个人孤单单地去承受这病痛带来的所有的一切。

手术顺利,术后父亲照旧被推进ICU,但只观察了一个上午,下午的时候就被送回病房。
父亲睁开眼睛看到我们时,说了句,又睁开眼睛了。

但这次却不同以往恢复得好。父亲先是一直低热、昏睡,我们轮流给他不停地热水擦浴,体温终于稳定后,那个叫做钾的液体怎么也输不进身体去了,父亲受不了它带来的疼,找到医生后问能不能撤掉这部液体,医生不同意,建议调慢输液速度,问题是,根本没有快慢一说,完全关闭了输液阀,父亲就不疼了,最缓慢的速度,父亲也接受不了。

于是关关停停缓慢给药。
我望着父亲,又望着药壶里很久滴下来一滴的药剂,突然在心里生出一句,大慈大悲观的世音菩萨,求你保佑我的父亲免受输液之苦吧,我将对着每滴下来的液滴称颂您的佛号……然后用手机搜出《大悲咒》,把耳机塞在父亲耳朵里,自已则对着药壶里的滴液默默颂起佛号。

冥冥之中,总有另种慈悲可渡父亲吧。父亲在《大悲咒》的音乐声中慢慢睡着了,我试着不再关闭输液器阀,不见父亲说疼,眼中立时涌出泪水。

第二天当护士又推着车来输液时,父亲马上唤我,他说,我想听《大悲咒》。
这次手术之后,父亲对佛法深信不疑,从此,他戒了烟,戒了酒,戒了茶叶,戒了荤腥,理佛诵经成了他的必修课。

起初,父亲在一声一声的称颂里,皆是希望那三界之外的神能庇佑他得以疾病痊愈,他的祈请诚挚,他相信在物我之外,有超现实的力量。

后来,父亲在一声一声的称颂里,皆是希望那三界之外的神能让他减少痛苦,他的祈请依旧诚挚,他相信在物我之外,有一双慈悲的手能使他超脱当下。

可是,父亲还是深深爱着这人间烟火,爱着他的妻,爱着我们的,他还没有准备好放下这尘世间的一切。




第三次手术(一)父亲深爱着他的人间烟火



附:这篇博文刚写完那段梦的时候(2018年5月23日北京时间下午),远在异国他乡的儿子突然发来一条微信。他说,他刚梦到他姥爷了,他们在一家餐馆一起吃饭,谈笑风生。一时眼泪轰然,这是不是说,虽然与父亲阴阳两隔,他知道他最疼爱的外孙子、我的儿子即将回国,他也知道此时此刻的我,正在想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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