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人俗事2，结识钟飞

     1957年的夏天特别难熬，不仅因为热，还因为紧张。我们在等待临江寺中学的录取通知书。那时小学升初中的录取率只有百分之十几，我们七里一小毕业班五十多个人，只有七个同学被录取，四十多个人缀学回乡当农民。像我们这样刚满，或即将满十三岁的小男孩最紧张。因为家里想我们继续读书，不想我们回家务农。我们还小，回家也做不了啥子农活。父母想我们读书能读得出来，即想我们靠读书跳出农村，今后穿上二尺五,帮家里解决油盐钱。所以说我们那时人小鬼大，想得比班上那些大同学多。他们的成绩不太好，家里的劳动力缺乏，早已做好回家务农的准备。

     我在七里一小毕业班的成绩是最好的，但我却是最小的。升学考试过后，许多同学都觉得自己考得不错，唯有我说不太理想，可能有一道语文题答得不够完全。谁知这句话给我引来麻烦，七里一小的毕业班同学都认为我考砸了，有点幸灾乐祸。因此，我们的班主任、语文教师徐仲文还专门跑到我家找到我，问我究竟是啥情况。当我把我考试的情况告诉他后，他高兴地说：“真是满灌水不响，半罐水响叮当。如果你都考不起，这个班哪个能考起？”徐老师这句话让我心里安逸惨了，我根本想不到他那么看得起我。但是很遗憾的是，当我拿到录取通知书，却不能去告诉徐老师，因为在暑假中他们参加什么会，他被划成YP，据说下放劳动改造去了。我讲这个插曲，是因为徐老师以前是钟飞的老师，他对徐老师很崇拜；后来徐老师调到我们小学，教我们的语文，任我们的班主任。

     我们年级共四个班，从周围几十个小学招收而来，每班五十个学生。像我们这样十三岁进初中的，是班上最小的学生，班上十五六岁，十七八岁的学生不少。我记得当时我只有一米三高，青沟子娃娃一个，安座位时，我被排到第二排，应该还有比我矮的。我的座位靠边，一张课桌坐两个人，我旁边坐着一个与我差不多高矮的同学。这个同学与我差不多高，但比我胖，皮肤比我白，双眼皮、大眼睛，看来是个很聪明的小伙伴。

“我叫钟飞。”同桌的同学见我看着他，主动和我说话道，“你呢？”

“我叫李兆明。”我说。

“你是哪个小学考来的？”钟飞问。

“我是七里一小考来的。你呢？”我问。

“我是七里二小的，我们是同乡啊！”钟飞高兴地说，并主动与我握手道，“难怪你姓李，你们七里坪大多数姓李吧！”

“是的。你们那边叫韩家坝，你可不姓韩啊！”我笑着说。

“你这话就有点开黄腔了哈！”钟飞很认真地说，“韩家坝几乎没有姓韩的，而是姓钟的居多。你还不知道，我们班有三个姓钟的：我、钟定友、钟明芳，厉害吧！？”

“我们班姓李的可能有十几个，你们姓钟的算什么？！”我说，“你还没有说，为啥韩家坝没有姓韩的？”

“不是没有，而是很少！”钟飞说，“韩家坝的名字在湖广填四川前就有，可能姓韩的被张献忠杀完了吧。告诉你一个秘密，钟明芳都十六岁了，比我大三岁。但按辈分，她是我的侄女！”

“那钟定友呢，是你的老辈子吧？”我问道。

“钟定友是和我同辈的，我应该叫他哥。”钟飞说，“我以前叫钟定飞，我喜欢单名，后来就把那个定字取消了。”

“其实我知道韩家坝几乎没有姓韩的。”我说，“我几个舅舅家都在韩家坝，我常去那里看我家婆，就是一般人说的外婆。你们七里二小就在一个叫楠木寺的山坡上，我也去过几次。”

“李兆明，你龟儿子是乌龟有肉在肚皮头啊！”钟飞用拳头打了我一下说，“你是明知故问，有意耍我嗦？！”

“不是，不是！”我连忙辩解道，“我是有点搞不懂，你们那里几乎没有姓韩的，为啥叫韩家坝。我家住在李家砭，据说湖广填四川前那里叫王家砭，后来因为填四川时来那些人都姓李，就改成李家砭了。为啥你们那里不改呢？”

“这个我就不球晓得啰！”钟飞说，“你外婆家姓啥？该不会姓钟吧？！”

“我外婆家姓刘，是从广东移民来的，跟你们钟家扯不上关系！”我说。

“广东人？”钟飞瞪大眼睛说，“湖广填四川不都是湖北人吗？！我们钟家就来自湖广麻城县孝感乡！我还真不知道我们韩家坝有广东来的。”

“我们李家砭的人也是来自湖广麻城县孝感乡啊！”我说。

“吙，我们的祖宗也是老乡啊！”钟飞激动地抱住我说：“老乡遇老乡，两眼泪汪汪！”

“美不美，乡中水。”我附和道。

“亲不亲，故乡人！”钟飞说，“看来你也看过《五台会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