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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鸟

文/拾花女人

那年深秋，我落足在这个不大的城市，由于环境、人事都比较陌生，便喜欢上了那条孤独的小路。

小路靠着公园的外墙延伸着，旁边是一条曲曲弯弯的小河，边上长满了柳树，地上除了厚积着的发焦的黄叶，还有一些淡淡开着的野菊花。

那个季节，城市的天空总是透着淡黄衰败的颜色，显得有些苍老，有些荒寂；

那个黄昏，风一阵阵吹掀我的单衣，水流上几片落叶迷茫地飘着，我也百无聊懒地一个人踱着。

突然，一只鸟从林梢上凄叫着飞来，近了，近了，落在距我不远的空地上。

我急忙走过去，那混着疼痛的泪眼让我忍不住捧起它。很显然，这是一只刚刚受伤的鸟，羽毛柔柔的，弱弱的，还残留着一些风痕，枯细的腿上沾着枪子划伤的血痕。

若不是疼痛，这只鸟应该是很漂亮的，尖嘴红唇，头顶有一小戳深蓝色的花冠，颈部和翅膀上是绿色和黄色交替的斑纹。我叫不出这只鸟的名字。它偎在我的手心，眼眶湿湿地，不停地抽搐着，充满了哀怜。

我问它怎么了，它无语，只是楚楚地望我，眼神惶恐，头颈微微地摇摆着。那神情，让我心颤栗，痛惜不已。

我轻轻地抚摸它，期望用一缕柔情给它一份温馨和安慰：它从哪里来，它的家在哪里，它是怎么受的伤，它能不能在冬季到来之际，抵御北国的酷寒？

我不知道我为何对这只孤独的鸟那么怜悯，也许我也是一只孤独在城市里的鸟，也需要有人在这个秋寒的季节给我这样的呵护和温暖。因此，那一刻，我读懂了它的眼神，它的心思。

我把它带回家里，用消炎水擦净它的伤口，然后覆上止疼粉，然后看它慢慢地疗伤，听它唧唧的呢喃，听它啾啾的倾诉。在异乡孤独的日子里，有一只鸟的陪伴，单调的生活开始充满了乐趣。

也许天地之间，没有谁去在乎一只鸟的悲苦。而我们却相依相偎，用只有我们能够听懂的语言，述说着生命与生命的相知，岁月与季节的相惜。

与鸟相守，鸟的眸子清澈得没有了痛楚，它的每一个顾盼都让我为之动情。而我知道，我是属于泥土的，鸟注定是飘飞在天空的精灵，我和它只能是遥遥地相望。

春天来了，大地上的一切生物都恢复了生机，我想起了老家那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我想回家了，而鸟也应该回家了。于是，在杨柳青青、迎春花开的时候，我为它梳理好了羽毛，又来到它受伤的林子里，然后放飞它，希望它从这里出发去寻找失落的家园。

那鸟离开的时候，在我的头上转了一圈又一圈，我知道它不舍我，而我必须这样，因为，鸟有鸟的世界，我不想剥夺它的自由，它应该回到它的快乐里，就像我需要有我的温暖一样。

我告诉它，如果它不会忘记我的话，明年的今天我会在这里等它，或者它也在这里等我，我会与它在一起，看白云在蓝天里游荡，听它天籁般真诚的歌谣。

那只鸟扑闪着双翅徘徊者，一遍遍眷恋地望我，然后倏地落在我的肩上，轻轻地啄了一下我的耳朵，我似乎听到了它的承诺，然后便振翅飞走了。

从此，我的心头便有了一只鸟，它在季节的流转里不停地唤我.....

第二年春天，我在预约的小路上徘徊，风温柔地吹掀着柳丝，一如昨日的情愫，我在孤独里等待一只鸟。当我把春天的最后一丝暖风等成燥热的气流时，我终于耐不住寂寞了，我觉得我很荒唐，我竟然会与一只鸟约会。

于是，在那个夕阳烧红晚霞的傍晚，我决定放弃等待了。然而，就在我一转身的刹那，一声熟悉的呻吟触及了我耳膜，我急忙寻去。

当我走近那精致的笼子时，我迟疑了：那只鸟，除了腿上还有隐隐的伤痕，已经丰腴的翅膀裹着慵懒的身子，躺在笼子里，已经全然没有了当初的那份灵巧；那副雍容，也俨然没有了当初的可怜楚楚。它被一只戴着金戒指的手提着，旁边是一只做工考究的光洁的碟子，里面盛满了鸟食，一幅养尊处优的神情。

我的眼光掠过那只金戒指，朝笼子里望它，然后学着当初逗它时的哨音，期望引起它的注意，而它略微动了动身子，却没有看我一眼。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很失落，又觉得自己很傻，常常拿了单纯的眼光，去看待自然里的一切精灵，我怎么会惦念一只鸟呢。但是很快又有一种释怀的感觉。

并不是所有的事物都入我想想的那么单纯，社会在发展着，鸟的世界也在应该在变化着，那鸟不是很安适吗？笼子不一样可以给鸟一个天地吗？我为什么要为它担心呢？

这样想着的时候，我便如释重负，无须自责，万物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我又何必去求全责备呢。不管它是在天空，还是在鸟笼，只要它是幸福的，一切就随它去吧。

第二天的傍晚，当我又游走在那条孤独的小路上时，我看到河边的草地上躺着一只鸟，旁边扔着一只竹笼子，我走过去时，那只鸟已经死去。

那时，我的脚步没有移动，我又想起了那只鸟……

2010.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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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鸟》入选“中国作家联盟会刊【2010】第十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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